走出性暴力傷痛——遇見更好的自己

民國70年代左右,台灣還沒有管道讓遭受性侵的我去尋求支援,我一直隱忍、自責,甚至罹患了呼吸急迫症,等了數十年,我才接受諮商與戲劇治療,慢慢爬出那個黑暗深淵。

少女時代遭性侵,成為數十年無法張開眼的夢魘。(示意圖片)
示意圖片,非當事人。Photo by Annie Spratt on Unsplash

我是漾漾,已婚,有兩個女兒。事發時我的年齡有點記不清楚了,大概就是十八、九歲,剛剛成年。

第一次發生這件事,是我在睡覺的時候,那天是很熱的天氣,所以我身上就穿一件白色洋裝,因為就在自己房間,我覺得是安全的,所以沒有穿內衣內褲,就這樣躺在房間地板睡覺。

少女時代遭性侵,成為數十年無法張開眼的夢魘

然後突然間,就有一個夢魘壓上來,有個人緊緊壓在我身上。我不敢張開眼睛,因為我以為我做惡夢;後來又有了第二次,當時我躺在床上,又發生類似的情況,當下我很害怕、一樣不敢張開眼睛,但我已經知道──這不是夢。

在民國70年代,所謂的性侵、性騷擾、猥褻這類的名詞,幾乎都沒有聽說的,然後也沒有什麼管道去尋求支援,所以我就一直隱忍,也不敢對外說明。那個時候我都會想,是因為我穿太少了,所以對方才會這樣對我,是我的錯、我不對,這個「我穿太少了」的想法在我腦中很久,一直給我很大的自責感。

這些事其實有持續一段時間了,甚至我已經結婚了,只要跟他共處一個空間,時不時會發生類似的肢體碰觸。

身體生病的痛楚,讓我終於正視內心創傷

事發很久之後,在2006年的六月,我生了一場病,而且是突然就發病了,我完全在沒有預警、也很安全的情況之下,我就突然呼吸不過來,然後就全身抽搐,當時我真的覺得我很像快死了,後來急診送到醫院,打了鎮靜劑才慢慢緩和下來。

從我第一次發作後,慢慢地,次數越來越多,有一次很嚴重:當時我先生已經把我載到急診室門口了,可是我沒辦法自己走進急診室,最後是我先生背我進去的。後來醫生診斷這是呼吸急迫症。

為什麼我會有這個病症,當時醫生也不清楚,他幫我做了心電圖、心臟超音波等檢查,卻完全找不出任何病因。然後醫生就跟我說可能是壓力造成的,他要我去找找看那個原因可能是什麼。所以我也沒有拿到任何藥,一發作就是打鎮靜劑。

我最後一次打針的時候是在台中,那個時候正跟家人在旅遊,原本是很快樂的,可是就是不知為何,可能是傷害我的那個人也在,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總之,我又發病了,家人把送我去掛急診、打鎮靜劑,然後我女兒陪著我,從台中搭高鐵回家,但是這中間的過程、我是怎麼回到家的,我完全不知道。

我的用藥量越來越重,所以我告訴自己,我不要過這樣的日子。我本身有信仰,就向我的信仰團體求助,當中有一位輔導老師,他建議我去諮商。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接觸到勵馨基金會,開始進行諮商。

現在我的症狀已經好多了,雖然前陣子跟相關人提到過去發生的事情,我的手又開始麻了,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因為我已經知道該怎麼舒緩,讓它慢慢過去,我也不再需要坐救護車了,我覺得……我過關了。

瑟縮在深淵的自己,我來救妳了!

其實對我做這件事的人是很親近的人,我甚至對他充滿了愛。所以有一段時間,我確實很痛苦很矛盾,因為我發現我非常地愛他,又非常地恨他,然後又非常地怕他,就懷著這樣的心情很久,直到後來透過諮商、戲劇治療,我才慢慢好轉,走到現在。

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我還是會思念他、會懷念他,可是對於過去發生的種種,依然存在我的生命裡,不過,我已經可以自己掌握、自我調整了,過去我是沒辦法做到的。

現在回頭去看這一切,我會忍不住「讚嘆」:覺得怎麼能夠從那麼深的深淵,慢慢一步步走出來,變得那麼地幸福,我很感恩,一路走來有很多很多人的幫助,否則我一個人的力量是走不出來的。

所以我也想盡棉薄之力,透過分享我的經驗,來幫助或陪伴仍在深淵中的人,我想告訴他們,雖然那個深淵是非常難爬的,可是只要你願意爬,都有機會走上來。就算現在還沒有辦法走上來,也沒有關係,時間會慢慢地給我們很多力量,還有周遭一些很棒的朋友、團體,也會給我們很多的支持。

最後,我想謝謝當初受傷的我,雖然她知道我會回來拯救她,但是她等了四十年,我想跟她說:「謝謝妳願意等我等那麼久,我們一起手牽手,往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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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漾漾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2.12.30

勵馨基金會光腳的愛麗絲劇團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