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名藏傳佛教信眾控訴《西藏生死書》的作者索甲仁波切性侵、虐待、剝削等罪名，這並非個案，而是眾多藏傳佛教醜聞的冰山一角。法國、西班牙等地都傳出藏傳佛教上師性侵與財務醜聞，紀錄片《藏傳佛教：噤聲秘密》揭露宗教界的#metoo案件，與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的相關回應。
里卡多曼德斯現年40歲，5歲時他被家人帶到法國南部一個名為「太陽城堡」的藏傳佛教社區，里卡多信奉的「上師」（宗教導師）是比利時人昆桑喇嘛 （俗名：勞勃史帕茲 )，他是最早在歐洲成立佛教社群的西方人士之一。
父母將里卡多一個人留在太陽城堡，他與六十多位幼齡孩童一起生活，里卡多的童年大多在祈禱與跪拜，飽嚐毆打、禁食等暴力對待，一起長大的女孩經歷過各種宗教指導與儀式，他們多年後回想，才知道那是性侵。
一直以來，里卡多努力走出心靈創傷，他四處奔走希望讓昆桑喇嘛定罪。昆桑喇嘛被控虐待勞工、幽禁孩童和性侵。里卡多在調查過程中，發現昆桑喇嘛並非個案，藏傳佛教社群早已存在性侵和財務濫用問題。他相信，當一切都在法庭上公開，真相就會大白。
被喇嘛叫去塔樓「傳輸能量」的女孩們
紀錄片《藏傳佛教：噤聲秘密》記錄了法庭偵訊過程。一位女士說起當年她在太陽城堡內的狀況，只要不乖、聊天，就會被處罰或不能吃飯，也被打過耳光，她更曾目睹有孩子被打到撞牆流血與其他暴力事件。
另外兩名女性的證言指出，她們小時候都曾被昆桑喇嘛叫去小塔樓「個別指導」，其中一名女性甚至被要求必須過夜幾天。他們的遭遇相似，都被昆桑喇嘛以「傳輸能量」為名要求脫掉衣服，或被觸摸性器官和乳房，理由是：這兩處充滿能量。
昆桑喇嘛甚至灌輸一個概念：你之所以被強暴，是因為前一世是男人，強暴過女人。 如今有幸清除了「惡業」，離悟道更近了。
披頭四訪印度，成為藏傳佛教在西方盛行的濫觴
舉世聞名的披頭四樂團曾於1960年代到印度，引發當代世人對印度的興趣，傑洛米羅素也是其中之一。他在一張小傳單上看見「西藏檔案文獻圖書館」的冥想課程，便從倫敦啟程來到流亡藏人根據地：印度達蘭薩拉，此處也是達賴喇嘛的住所。後來傑洛米長住達蘭薩拉，在達賴喇嘛的辦公室工作。
「這些人與原生文化斷裂，他們想要反指標，對意識的變化狀態很感興趣，佛教的冥想，讓他們進入意識變化狀態…..。」人類學家瑪莉詠戴普桑斯解釋。多數西方人來到印度，僅待一、兩年時間，卻足以讓他們與藏人和西藏文化十分親近，並在返回西方世界後決定加入當地佛教團體，「成為西方世界第一批喇嘛。」
藏傳佛教性侵案不減反增，達賴喇嘛93年就知情
1989年，達賴喇嘛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不僅提升個人名聲，西方世界主要領導者亦紛紛與他同行、合影，成功引起世人對西藏問題和藏傳佛教的關注。但同一時間，佛教界性侵案件不減反增。長期關注佛教性侵議題的記者羅伯霍肯頓提及，從1970年代直到2010年末，有數百位受害者控訴，被索甲仁波切虐待、侵犯、勞動剝削。他是藏傳佛教領袖之一，《西藏生死書》的作者。
1993年3月，數十位西方僧侶前往印度達蘭薩拉拜訪達賴喇嘛，代表們向達賴喇嘛提及，西方佛教界不少遭遇上師性侵的女性寄信投訴，其中被投訴最多的人是索甲仁波切。達賴喇嘛表示自己也收過類似投訴，並認為必須阻止這個情況，只是「該怎麼做？」
與會者認為，只要達賴喇嘛站出來聲援，信徒就會知道他們可以拒絕上師不合理的要求。達賴喇嘛在會議中承諾，若有人告訴他哪些喇嘛有問題，他保證不會造訪那些地方。與會者呼籲撰寫公開信，並希望達賴喇嘛簽署，但最後達賴喇嘛並未署名。
幾年後，達賴喇嘛出席索甲仁波切主持的佛教中心開幕儀式，與索甲仁波切同台。當初與會者之一的史蒂芬巴奇勒指出，「這等於他認同他們做出的行為」、「我們多數人都覺得自己被騙了。」
控訴者認為，西藏領袖漠視問題主因為金錢利益
當初另一位與會者瑪蒂巴奇勒補充，這件事曝光後，許多西方和歐洲上師擔心道德或性醜聞將被搬上檯面，因此私下阻攔。達賴喇嘛身為政教合一的領袖，在處理西藏問題上，需要西方國家支持向中國施壓，這或許是最後他沒有簽署公開信的原因。
此外，里卡多認為，西藏領袖拒絕協助解決問題的原因，是金錢利益所致，例如昆桑喇嘛曾捐數十萬美金給加德滿都的雪謙寺，而這裡就住著另一位知名藏傳佛教領袖馬修里卡德和昆桑喇嘛的繼承人。
這並非單一事件，記者羅伯霍肯頓也觀察到，流亡藏人和西方富有的喇嘛之間長期存在類似的金錢關係。控訴索甲仁波切強暴的受害者咪咪也提到，他們賺來的一切都必須全部奉獻，而且「只接受現金」。
羅伯霍肯頓將索甲仁波切轄下全球14處本覺會可以查到的帳務，從2012到2019年的全部捐款數字彙整加總後，總收入高達5800萬歐元。索甲仁波切的前信徒暨前憎侶麥可諾蘭也表示，他曾替索甲仁波切違法攜帶六萬歐元和金條進入德里，當時索甲仁波切對他說「別弄丟，否則你就死定了。」而這些錢，都是以蓋寺院的名義募資而來。
索甲仁波切濫權，信徒只能聽從
印度道久迦措林尼寺創辦人傑尊瑪丹津葩默認為，這些問題發生，或許和佛教倡導「奉獻的目的是完全無私」有關，由於「上師」掌握所有權力，信徒只能聽從，導致一切開始腐化。但是當人們誤認領袖魅力屬於心靈特質，不完美的上師便能濫用別人的奉獻、權力。
歐安娜斐斯瑪與咪咪，都曾是索甲仁波切的信徒，咪咪還成為眾多「明妃」（妾妃）中的一個，並在權力下被迫和他發生關係。他們認為上位者絕對知道發生什麼事，因為他們都看過索甲仁波切在台後的樣子，卻視而不見，還用佛教知識為自己的行為找藉口。
和索甲仁波切淵源頗深的前信徒奧利維羅里緒，是索甲仁波切發跡之初的協助者，也曾是索甲仁波切創立的「本覺會」會長。他提到索甲仁波切遭到嚴厲抨擊時期，本覺會還請公關公司商討公關對策，而對外說法是：「他們是受到達賴喇嘛認可；藏傳佛教有數千年歷史，」其餘不談。
索甲仁波切事件引全球關注，達賴喇嘛才公開批評
2017年，索甲仁波切對教徒的性侵和脅迫終於引起了全球關注，這是因為達賴喇嘛在各方面的壓力下承認了這一事件。他在一場公開演講中說：「我的好朋友索甲仁波切遭人鄙棄，幾位他的信徒公開批評他。」不久之後，索甲仁波切宣佈退休；2019年8月在曼谷逝世。
2018年，達賴喇嘛訪歐，里卡多和其他受害人與達賴喇嘛會面，詳細說明昆桑喇嘛的罪行，另一位女性受害人提到定居西班牙的「南開仁波切」性侵事件，達賴喇嘛承認收到消息。在這次會晤中，達賴喇嘛主動提到1993年與西方佛教領袖的會議內容，宣稱現在有證據證實這些不當行為，並承諾會在佛教社群中公開指出這些問題。
2020年，比利時法院判決勞勃昆桑喇嘛（勞勃史帕茲）五年有期徒刑、予以緩刑，同時向受害者支付賠償。昆桑喇嘛拒絕接受採訪，並持續上訴高等法院。法國也正在對昆桑喇嘛和太陽城堡展開司法調查，但太陽城堡繼續對信徒開放。另一處，南開仁波切也持續在布道。
編按：紀錄片《藏傳佛教：噤聲秘密》播出後，引起眾多討論，在台灣有關心本議題的藏傳佛教信眾，與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進行視訊訪談，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表示，此類紀錄片會打開人們的視野，讓人們思考，任何追尋心靈道路的人都要用腦思考分析，認真地閱讀這些資訊。完整訪談文字整理請見【延伸推薦】。
【延伸推薦】
文章｜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自古便存在心靈道路的濫用，人們必須學會思考與分析。
紀錄片｜《藏傳佛教：噤聲秘密》：本片紀錄藏傳佛教內部發生的性虐待、心理操控和挪用資金等嚴重醜聞，其中一位加害者為《西藏生死書》的作者索甲仁波切，影片中多位信徒出面指控他追求奢侈、暴力專制和性虐待。然而，為什麼藏傳佛教當局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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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遭狼師性侵不敢說！爸媽誤會孩子變壞，只想把他「打回正途」
作者：嘉豪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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