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教練不是局外人,葉明嘉12年磨一劍翻轉台東青棒新視野

從紅葉少棒開始,台東基層棒球耕耘長達60年,是許多國內、外職棒球星的搖籃,但台東棒壇也長期面臨人才外流的問題。一位外地來的教練葉明嘉來到台東體中後,找來退役職棒選手加入教練團、提升訓練資源,帶動了球隊口碑與戰績的雙向提升,增加更多小選手留在家鄉發展的意願。

台東體中組成的台東縣隊於玉山盃四強賽打敗新北市聯隊,前進冠軍戰。圖片提供/中華棒協

在玉山盃全國青棒錦標賽4強賽扳倒各界眼中的「大魔王」新北市,台東縣代表隊寫下驚奇,因為由東大體中單一球隊組成的他們,竟然能以3:2擊敗穀保家商和鶯歌工商兩校菁英合體的衛冕軍,要知道這群新北市陣容當中將近半數,擁有去年U18世界盃銀牌的背景,而且也在這場比賽當中精銳盡出,難怪連轉播賽事的主播和球評都十分激賞。

為了防止少棒和青少棒球員的惡性挖角,學生棒球聯盟禁止在國小和國中階段跨縣市轉學,違者處以禁賽2年,大幅減少了在地選手流失的現象,然而青棒卻不在規範之內,不像一般生是到了大學才赴外,他們在高中升學時,就提前進入到全國性的流動和洗牌,如果打出身手獲得名校青睞,等於是增加未來邁向職棒的保證。

外地來的教練翻轉出台東青棒新視野

以往論及青棒板塊,台東縣就是屬於邊陲地帶,扣除掉外島地區只有3所學校,而且因為球隊強度不佳,所以當地優秀的青少棒選手在升學選擇時,往往到外地高中尋找更好的出路,明明少棒、青少棒有超過10所全國等級的學校在孕育耕耘,卻無法在三級棒球最後階段採收到自家多年成果,10個學生中就有8個外流。

起跑點落後別人一截的台東青棒,如何進步到與西部強校抗衡?答案是一個外地來的教練揭竿起義。現任台東體中專任體育教師的葉明嘉,在12年前到這裡時,眼前所見的景象是這樣的,「我們有充滿運動天賦的國小、國中優質原住民球員,光是縣內競爭就很激烈,可是到高中這個區塊都是外流的。」舉例來說,台東體中國中部球員,都不見得願意留下。

台東體中專任體育教師葉明嘉。圖片提供/葉明嘉

職棒退役選手回台東任教,逐步提升場地資源

想要增加小球員留鄉的意願,葉明嘉從3個方面下手。首要關鍵是補足師資水平,因為好的選手最需要好的教練指導,所以他奔波於學校、縣政府與教育部之間,積極找回台東出身且職棒退役的教練返鄉任教。

「當時我們中生代教練都沒有機會回來,我就幫他們爭取原住民專任教練計畫,提高他們薪資,讓他們穩定。」舉例來說,被葉明嘉找進東體的高龍偉,就是在地的原住民教練,在很多球隊沒有專屬投手教練的時候,他傳授專業知識給家鄉後輩當作回饋。

葉明嘉與台東體中棒球隊教練高龍偉(右)。圖片提供/葉明嘉

第二部分是場地資源提升,佔地廣闊的台東體中擁有2塊棒球場,但在欠缺維護的情況下條件欠佳,有感於訓練環境之重要,葉明嘉申請教育部體育署的場地整建計畫,現在甚至有室內的打擊練習場和牛棚,「這幾年我們成績會好,原因是環境大大改善。」正是因為場地到位,還帶來了附加價值,許多比賽紛紛進到東體舉辦,坐享地主優勢,「以前我們幾乎都要出外比賽。」

東體總教練陳峰岳給出斷言:「以我們學校規模來講,設備可以堪比的,全台沒有幾間。」他指出不少外縣市球員來這裡比賽,看到有人工草皮的室內打擊場、4道室內牛棚,一旁還有400公尺田徑場可以熱身,都相當羨慕設備齊全且舒適,「這幾年除了在地生留下來,也有很多外縣市看到之後,很想要來我們學校。」

留在台東有穩定出賽機會,選手齊心打團體戰

陳峰岳是改革第3面向的關鍵執行人物,他要從球員基本的生活面下手,從住宿、管理、紀律到營養,建立一套嚴謹的秩序,葉明嘉立定規則,「就算你是好手,只要違反規定就踢除,但只要表現好,我們就給予公費生待遇。」這項軟體教育的成長,在他眼中其實才是最大進步,「我們教練在管理上很嚴格,但在訓練時從不會打罵,都是以鼓勵性質,這樣風格才能釋放他們原本打球特色的野性。」

「縣政府和體育署給很大幫忙,真的很感謝他們。」葉明嘉清楚指出,以前別人的資源若是10,他們就是2,所以好的選手都被拉走,不過現在已經提升到7.5,而且還有一大關鍵加強吸引力,「我這邊有舞台和機會。」要是選擇外地最好的強權就讀,激烈的隊內競爭在所難免,與其冒著技不如人換來三年空窗的風險,是否留在家鄉尋求穩定的出賽權,成為小球員的選擇題,「我們這裡選手幾乎都是中上水準,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但很能打團隊戰。」

台東體中棒球隊,右一為總教練陳峰岳。圖片提供/葉明嘉

外地教練不是局外人,葉明嘉與教練團彼此信任度過改革陣痛

葉明嘉是新北市人,直說剛來台東時最特別的是,就只有他一個非原住民教練,加上學生也都是原住民,所以理所當然被貼上外地人的標籤,「他們認為我可能2、3年後就調走了,不會花太多心思在這球隊,有點感覺我是局外人 。」經過多年的奔走、請願,將各級資源引進到台東的他逐漸獲得認同,跨越了族群差異打造共生共榮,「其實曾經想過要放棄,後來是因為我們的教練團很堅定,彼此之間的信任關係給了我力量。」

讓葉明嘉想放棄的陣痛期是他來到東體的第6年,執掌教鞭的他所率領的青棒隊卡住了,「那時候是我們壓力最大的時候,國中端很強,高中卻一直沒辦法提升成績。」儘管做了多方的嘗試與努力,依舊無法說服台東的家長,在看不見東體成績有所突破下,還是傾向將孩子往外送。直到4年前,東體首度在木棒聯賽闖進4強行列,連國中硬式聯賽也一舉摘下冠軍,才換來家長信任,「那時候很辛苦,現在就是開花結果了,我們算速度蠻快的,因為方向正確,接下來就是維持這成績,穩住全國4強。」

過去台東球員是外流,現在是外地球員尋求東部發展機會

做出口碑之後,東體現在招生已經比過去容易,甚至家長們還會互相介紹,「過去我們是外流,現在有部分桃園、花蓮、台東或高雄的原住民,看到我們這樣成長,跑到東部來。」葉明嘉笑說如今滿招成甜蜜的負擔,不怕輸球的他們,在沒戰績壓力的條件下,打造一支高度凝聚力的團隊。

帶動整個台東棒球體系向上,或許是始料未及的附加價值,現在他們不只三級棒球系統整合,還有台東大學、和業餘甲組成棒綺麗珊瑚,整個五級棒球環節相扣起來,共創一番榮景。葉明嘉說為了以資源共享為前提,當地各隊都有合作共識,舉例為了避免惡性競爭,東體就願意「讓才」給其他國中,「除了東體,我們這裡還有卑南國中和泰源國中、桃源國中,我們盡量不跟他們競爭選手,以前東體的國中部也很強,但這樣資源會分散,所以我們把主力經費放在高中,國中就改以培育為主。」

確實如同葉明嘉口中所說的「大家合作才會強」,屏棄一校獨大的念頭,讓東體獲得更多的公信力,這一點執掌高中兵符的陳峰岳最能感受到,「這幾年除了我們直升的學生有接近一半,來自其他國中的供輸也很穩定 ,而且因為跟當地國小、國中的教練們也都熟悉,所以他們球員升到我們這,不管是個性或訓練上,都有一定的了解,可以很快幫助學生成長。」

玉山盃等聯賽賽事直播,讓球員的努力被看見

當然,再怎麼蓬勃發展還是有待克服的條件限制,例如台東高中以上層級的球隊屈指可數,加上地理條件限制,平日裡想要就近找對手進行交流賽沒那麼容易,通常只能趁著客場之旅,提前數日出發尋找友誼賽的機會。

至於過往花東球員欠缺關注的問題,陳峰岳直接道破,「現在高中的曝光度大家都很足夠,像玉山盃的比賽,每一場都有轉播,最重要的是,你在這學校有沒有機會上場,現在學期準備要結束了,大家要準備要選秀,你要能比賽讓大家看見能力,這樣比較重要。」陳峰岳所要求的能力,是青棒選手必須在比賽場上能夠獨力作戰,為了承接到成棒和職棒,對他們是好事。

美國著名演講者Laura Stack所說的「用正確的方法做正確的事」,在隔了一個太平洋的小島東岸用棒球落實體現,認識自己所擁有的優勢並看見缺乏的不足,對症下藥為理想開疆闢土,就算不能預見未來會有怎樣的開花結果,但堅韌挺拔的根莖會是最紮實的基礎。而東體播下的種子會到達什麼高度,未來將逐一揭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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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吳敏欣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2023.6.12

吳敏欣

自由文字工作者,曾任UDN TV和聯合報體育記者,長期追蹤國際和本土運動賽事,主要負責項目為棒球,從少棒到職棒都有涉略,認為每個層級都有它的魅力,希望能將比賽看不到的故事分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