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只能是奶台？女實況主透過拿捏互動擄獲觀眾

「奶台」這個詞是許多女性實況主必須面對的嘲弄，貶低她們只是靠著賣弄身材博取關注，經常不只是中性的描述而已。但其實，女實況主不但未必都主打性感，也從來不只是坐在那裏被人觀看，而更會以自身的性格、興趣和才華為基礎，思考該如何主動經營自己與觀眾的關係；在此同時，她們也必須思考應該和觀眾保持怎樣的距離。台灣的貝莉莓和日本的Kson各自以「認真聊人生」和「豪邁、英氣」深受觀眾喜愛，但韓國的「企鵝妹」Jinny卻也得持續面對男性粉絲的騷擾和錯誤期待，也是值得注意的案例。

比起自己親自下場玩遊戲，看別人玩遊戲到底有什麼好玩？回想起大型街機盛行的年代，遊戲操作技巧高超的玩家身後總是會圍繞著觀眾，這種圍觀式的狂歡放到網路上，就成為了實況中的聊天室文化。起初，街機高手們以技巧吸引觀眾的視線，而到了今日，實況主們則各自擅長不同的遊戲種類，同樣可以憑藉個人才華打出一片江山。

不過，遊戲相關職業原先一直被視為男性的領域，無論從實況主或是電競選手性別比例都有著極大差距。即使現在全球女性遊戲玩家人數已經和男性相近，但根據市場研究公司Stream Hatchet的統計，在Twitch、YouTube和Kick這三個網路直播平台上的2023年度千大實況主，分別只有10%、12%和13%是女性。於此同時，網路上也時常有人嘲弄對女性實況主，如「遊戲技巧不佳，只賣外表身材」等刻板印象頻頻出現，在實況社群中也不時有人散播仇視女性的言論，比如2022年，擁有超過150萬追蹤者的英國實況主Greekgodx就曾在直播中爆出歧視女性的說法，遭到官方停權三日。

在這樣輕視女性實力的環境裡，女性實況主是否真的只能靠賣弄性感吸引觀眾？她們有更多經營頻道的策略嗎？答案是肯定的，比如台灣實況主貝莉莓或者日本實況主Kson，她們都是以自身的說話魅力擄獲觀眾的心，但在此同時，韓國實況主企鵝妹的遭遇卻也顯示女實況主至今仍面對觀眾錯誤的期待，陷入被騷擾的困境。

雖有好身材，但「聊人生」才是貝莉莓魅力所在

綽號四姨的貝莉莓獲選為2021年20大Twitch正妹實況主第一名，YouTube頻道訂閱人數高達34萬，Twitch頻道追蹤者更有36萬之多。她擅長的遊戲類型相當廣泛，不論是《英雄聯盟》等MOBA（多人線上戰鬥競技場）遊戲，或者疫情期間紅遍全台的《動物森友會》，都曾是她實況的內容。

貝莉莓在2014年開啟直播事業，當時的器材還只有一支在便利商店買到的麥克風。而在這之後十年間，貝莉莓的佼好外表確實幫她吸引到許多關注，而她也從不吝於在直播中展現好身材。但是，她之所以能與其她實況主作出區別，真正最大的特色反而是她直言敢講的個性，比如曾在實況說出自己經營工作室徵人的甘苦談，並點出應徵者的盲點：「把老闆名字打錯 真的超雷~有看過打錯公司名字的~雷爆」或是「不要每天都在抱怨!抱怨之前先看你有什麼技能!」這樣的對話引來PTT網友稱讚貝莉莓「很實在」，並在版上延伸討論起個人工作室跟大企業的差異。

除此之外，她也經常於實況中跟觀眾們討論人生中的重大事件，揭露自己的人生觀。討論的主題不只有感情煩惱，還包含面試、工作、結婚等的注意事項。此外，就連一般女性表演者視為禁忌的年齡話題，她也毫不避諱，反倒也成為她人設的一環，種種親民的態度拉近了她與粉絲的距離。

貝莉莓身材雖然擁有吸引目光的優勢，但是她不只靠身材，更強調跟觀眾當朋友。在4Gamers的訪談中，她講到與觀眾的距離，說她「把觀眾當成會跟自己一起打桌遊的朋友」──他們不會超過太多，也不會試圖入侵你的生活。最近，她也不避諱在實況中提到她即將結婚的事情，更開玩笑說她要求對方一週要四次，而實況好友與粉絲們也紛紛獻上祝福。

身為灑脫的「極道之女」，Kson被嘲笑變胖也不在意

如果貝莉莓遠遠不只是「奶台」，那麼Kson可以說自始就選擇與「奶台」徹底不同的路徑。美籍日裔的Kson有著高辨識度的聲音，還有爽朗的笑聲，除了本人露臉實況之外，同時也會以虛擬VTuber形象跟觀眾互動，可以說是虛實雙棲的代表。她從2016年就持續在日本熱門平台NicoNico平台上經營實況，後來也開始經營YouTube頻道，訂閱者也已經邁入125萬人大關。她尤其擅長動作遊戲，《惡靈古堡》系列就是經典之一。而2023年，Kson也應邀出席擔任台灣第一屆金V獎頒獎典禮的特別來賓。

她更熱愛以日本黑道為背景的《人中之龍》系列，對遊戲主角桐生一馬有許多憧憬。因此，她在2021年製作自身VTuber形象也是以「極道之女」的形象為底本，而本人更常以短馬尾、黑框眼鏡的造型，結合暴走族之姿出現在螢幕前（編按：「極道」即日本黑道，也常被稱為暴力團；暴走族則是日本一種少年幫派，以改裝摩托車為一大特色）。

在現今一票主打「萌」或是「性感」的實況主中，Kson選擇以充滿英氣的極道之女風格出道，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因為一口流利的英文還有豪邁的作風，觀眾們紛紛稱呼她為大姊頭或是總長，粉絲名為「親衛隊」，頻道會員名為「kson組幹部会」，建立起虛擬的極道家族物語。而雖然說Kson的Vtuber形象以極道女與暴走族造型為主，但是真人實況中，她則經常以日常服或是小露性感的Cos（編按：cosplay，角色扮演）造型出現在螢幕前，滿足觀眾的多種想像。

Kson這樣的灑脫和豪邁，也反映在她與觀眾的互動上。除了照顧日本國內觀眾之外，她也很喜歡與海外觀眾互動。特別是台灣觀眾經常寄送零食讓她品嘗，而她也會一一試吃評論。有時會被觀眾們戲稱太壯太胖，她也毫不在意。當Kson確認出演《人中之龍8》酒店小姐一角時，在五位合格者照片中特別顯胖，遭到網友揶揄看起來有100公斤。此時Kson則是在X（舊稱推特） 幽默回應 : 「誰看起來100公斤阿！！」、「我要詛咒說我的照片拍得不好看的人。」而這樣直爽的傻大姐特質，也成為了她的一項特色。

男性粉絲不時越界，企鵝妹難以因應

貝莉莓和Kson都取得一定成功，但這並不代表實況圈已經沒有性別問題，韓國實況主Jinny的案例就是證明。

2018年台灣實況圈吹起了一股韓流，一位名叫Jinny的女性實況主身穿連身企鵝裝跳舞，立即引起台灣網友關注，讓她短時間內多出幾千粉絲追隨。在實況中跳舞賣弄性感的實況主不在少數，不過，這位被粉絲暱稱「企鵝妹」的實況主還有「高學歷正妹」、清純可愛、語言能力等等特點，因此擄獲台灣眾多男性粉絲的心。

不料，同年她來到台灣旅遊，期間受邀舉辦粉絲見面會，而在粉絲互動環節中，她對著靠近她的男性粉絲說出：「Don’t touch me。」此話一出，眾多網友以「東踏取蜜」這個關鍵詞諷刺整起事件，在這些網友眼中，這名被「拒絕」的死忠粉絲多次斗內（donate，捐贈）金錢表達對實況主的支持，卻仍被企鵝妹「嫌棄」，根本是「火山孝子」、「可悲台男」。

這群網友的反應也顯現出她們的一種想法，仍認為（女）實況主應該接受（男）粉絲的要求，粉絲有斗內時尤其如此。果然，這也導致企鵝妹在台灣社群遭到「炎上」（編按：指受到許多撻伐）。在這群人的想法中，實況主們既然提供表演娛樂觀眾，那麼就應當持續情緒勞動，對粉絲們展現「合宜」的行為，就如同空服員在乘客眼前永遠要保持專業形象，而且還得親和力十足，或是日本偶像在粉絲前也得永遠看似充滿活力。然而，與一般明星不同，實況主與觀眾互動的時間更長，有些甚至常將私領域搬上前台，部分粉絲因此對實況主有一種複雜的心情，既有崇拜和欣賞，又覺得像是朋友。男性粉絲對企鵝妹那些逾越界線的期待以及要求，背後的其中一項起因正是這樣的情緒。

「東踏取蜜」事件過後，企鵝妹在台灣聲勢受挫，2019年後轉向歐美市場，直到2023年企鵝妹宣布要來台徒步環島，讓她重回台灣觀眾的視線當中。她從宜蘭逆時針徒步走到墾丁，而且身揹10公斤以上裝備，一邊環島、一邊每天開實況與觀眾互動，成為了台灣的另類觀光宣傳，連新聞也競相報導。但環島途中，企鵝妹卻仍遇到男性粉絲各種越界作為：「陪走」、黑衣人跟蹤、打擾企鵝妹用餐，甚至要求她唱生日快樂歌。這些行為著實讓企鵝妹十分困擾，但問題直到環島結束都仍無法解決。

不同的互動方式，與觀眾的「距離」也會有所不同

有別於強調遊戲技巧的電競選手，實況主更加要求與觀眾互動的能力。綜觀以上三位亞洲不同國籍的女性實況主，每一位的經營策略皆不相同，但是都有著強大的個人魅力。她們可以不只是「奶台」，發展出在身材以外的個人特色，甚至還可以選擇不走傳統路線，選擇「暴走族」等截然不同的風格。然而在此同時，粉絲、特別是男性粉絲越界騷擾的風險卻也一直存在。

女性實況主從來不只是被觀看的角色而已。她們能決定要以不同方式與觀眾互動，並在其中展現自身的能動性。她們與螢幕前觀眾的距離看似遙遠，有時卻又能像是朋友般親近，至於距離是遠是近，理應取決於實況主們所選擇的互動方式；尤其在面對已經逾越界線的互動時，她們更至少該有say no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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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嘎拉嬉皮GALA
責任編輯：謝達文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4.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