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山消防分隊管區佔嘉義的五分之一，山友們喜愛的眠月線、玉山、水漾森林都在管轄範圍內，僅編制十一個人、一台救護車。山林開放後，許多商業登山團帶著民眾挑戰巔峰，卻因為部分民眾不正確的登山觀念，例如「一定要攻頂」「走不動就打119叫消防隊送下山」等例讓消防隊員哭笑不得，也佔用了寶貴有限的救援資源。
如果搭公車到阿里山森林遊樂區，客運最後會停在入口處的公車轉運站，轉運站有一間便利商店，那間超商簡直就是旅遊服務中心，許多遊客會在這裡問班車時間、問明天會不會下雨、問明早日出是幾點、甚至問怎麼規劃園區內的健行路線。店長忙進忙出的進貨、盤點、結帳，還要回答遊客們的疑難雜症，我說：「你應該是觀光區裡最忙碌的店長吧，除了要處理超商業務，還要當觀光局。」店長笑著說：「再忙都沒有我們旁邊的消防隊忙，他們前幾天掃了一堆飯糰、麵包、巧克力到山裡救人。」
這是我第一次發現山上的便利超商擔任重要的救援補給任務，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在熱門的觀光景點阿里山有一個消防隊—嘉義消防局第三大隊阿里山分隊。來阿里山十多次，多半是健行、賞花，從來沒有把山上的消防隊放在心裡，超商店長的話讓我和同事很想一探究竟，於是規劃拍攝採訪阿里山分隊。我們用48小時的真實時間，和這群打火弟兄們一起工作和生活，紀錄這個消防隊的故事。
阿里山分隊管區遼闊，編制僅11人加1部救護車
《雲端上的消防隊》是在2022年八月拍攝，當時正值新冠疫情期間，由於國人出國不便，國內旅遊大爆發。國人為了呼吸新鮮的空氣、避開夏日的酷暑，許多人走入山林，登山健行在當時非常熱門。還記得我們行駛阿里山公路時，山上起了大霧，迎面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我們在又是雨又是霧的天氣裡抵達海拔2247公尺的阿里山分隊，濃霧幾乎要將消防隊的建築隱藏，我們置身在雲端。
「剛剛你們有看到我們的救護車下去吧，遊樂園區有遊客跌倒受傷，我們把他送下去」有豐富百岳登山經驗的小隊長黃耀華說。不同於一般消防隊的主要任務是去救火，阿里山分隊是山區救難，其管區佔嘉義的五分之一，疫情期間山友們愛去的眠月線、玉山、水漾森林都在他們的管轄範圍，那麼大的轄區，僅編制十一個人，只有一台救護車。雖然他們也負責轄區裡的消防救火工作，但比起遊客或登山客的山區救援，救火比例極低。
我們抵達的前一週，阿里山分隊才去玉山進行山難救援，他們必須徒步將傷患揹下山，這樣的勤務往往一出門就是三天到一個禮拜。消防隊員們講到山區救援有說不完的故事，不管是找迷路的或找墜落的，都必須靠著經驗和體力來達成任務。隊員們再三強調，山區的氣候變化很大，登山客務必要下載離線地圖，再簡單的路線一旦起霧，都會成為危險之途。此外，消防員也提醒：「通報體重要誠實，目前我們收到的資訊誤差值滿大的，男生大概誤差值是五公斤，女生誤差值有時候會達二十公斤。體重關係我們預估背負的人力，請大家要報精確。」
登山客不顧一切要登頂？錯誤觀念恐占用救援資源
山林開放後，許多商業登山團帶著民眾挑戰巔峰，疫情那幾年阿里山分隊的業務量因為登山團變多而案件激增。小隊長黃耀華無奈的說：「仔細評估，真正需要我們出動救援的案件只佔一成，大部分都是登山客自己準備不足，有時候甚至是很小的事情也要打119，諸如團員走不動這種，這樣的情形其實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繼續走。」
不正確的登山觀念佔用有限的救援資源，分隊長黃建哲就說：「有些領隊甚至跟團員說，你們如果趕不上或走不動，就打119，消防隊會送你們下山！」種種亂象，讓執勤的消防隊員哭笑不得，但只要有通報電話來，他們一定得處理。分隊長黃建哲打趣的說：「現在爬山講究『鈔』能力，有的登山客覺得我花錢參團來登山，領隊一定要帶我攻頂才行。錯誤的觀念、加上不顧一切要攻頂，就會出事。」
拍攝的第一夜，高山上的星星堆滿天，我興奮的說：「天氣好好，明天早上的日出應該很美。」隊上的大哥幽幽的說：「天氣很好、遊客會很多、自然就有一種預感……」遊客趨之若騖的看日出活動是阿里山分隊求救電話響起的高峰期。大哥分析道：「由於溫差大，清晨很冷，有些遊客一出門就心臟不適。此外天沒亮就得摸黑出門看日出，跌倒的意外也不少。」果不其然，凌晨四點多分隊的電話響起，我們的攝影也跟著一起出勤，原來有人的手被火車的門夾到，山上的香林衛生室無法處理。日出正美，遊客興奮的拍美照，消防隊員則火速的開救護車下山，將患者送到嘉義市區的醫院急救。
阿里山分隊真的管很大，十一個人輪流日日夜夜的值班，不管是阿里山、玉山一帶的山難救援，還是遊樂園區的意外（如：跌落姊妹潭），他們都要出勤。由於地處偏遠、回家不易，所有的消防員全部住在樓上的宿舍，工作和生活都在一起。黃建哲說：「颱風來的時候，阿里山公路常因為天災而封路，那時候我們就像孤島，人家上不來，我們也下不去。」山上孤絕的環境造就消防員之間深厚的情誼，他們是同事，更像是家人。而他們離自己的家人卻非常非常遠，很少家庭可以忍受丈夫或爸爸長期不在家，這也讓這個單位留人不易。
兩年後重看《雲端上的消防隊》，片中有的人退休、有的人換單位，有一半以上的人離開阿里山分隊了，也有新血加入。他們依然只有一台救護車、依然人力吃緊，依然兢兢業業的在雲端守護山上的安全。
【延伸推薦】
紀錄片｜《雲端上的消防隊》：負責守護台灣高山安全的嘉義縣消防局第三大隊阿里山分隊任務繁重，玉山、眠月線、水漾森林等熱門登山地都是他們負責的範圍，時刻守護遊客的安全。
文章｜挑戰極限巔峰也是攀登心中的山，江秀真的登山哲學：生活有山、凡事簡單
作者：黃麗如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4.10.4
在媒體工作多年，關心異鄉人在台灣的處境。與鄭治明導演合作的紀錄片《台灣紳士》、《菲達蒂的小套房》獲得勞動金像獎；《青木瓜之味》入圍2024金穗獎。電視紀錄片作品《通往家的伸展台》獲得2022吳舜文新聞獎紀錄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