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巴黎的某個清晨，有路人目睹一名女子從5樓窗戶一躍而下，她是珍妮．赫布特尼，年僅22歲，肚子裡還懷著8個月的身孕。對世人來說，她只是一位為愛殉情的可憐女子，沒有人想到，她的臉孔將會隨著情人的畫筆而不朽。在2016年倫敦蘇富比拍賣會上，義大利畫家莫迪里安尼的畫作《戴圍巾的珍妮．赫布特尼》以近4千萬英鎊 (約15億新台幣)成交，這幅畫被評為「藝術家為永恆的靈感女神繪下的深情之作」，也是莫迪里安尼病逝前繪製的最後一幅愛人肖像。
珍妮．赫布特尼出身在一個保守的中產階級家庭，父親火爆脾氣、專制教育，把她壓得快喘不過氣，繪畫是她宣洩情緒的出口，珍妮從很小的時候就展露了藝術天分，擅長用畫筆描繪日常生活，她的素描簿揭露了一個敏感小女孩的內心世界。
長大後，珍妮進入藝術學院，憑藉出色的外貌、優雅的氣質，在藝術圈相當受到矚目，經常受邀擔任畫家的模特兒，也因此結識了風度翩翩、玩世不恭的亞美狄歐．莫迪里安尼。
體弱多病經常與死亡擦身，創作類面具肖像畫用毒品逃避現實
莫迪里安尼出身於義大利，在父親事業失敗、家道中落後，母親仍極力提供莫迪里安尼良好的教育，帶著他遊歷威尼斯、佛羅倫斯、羅馬，接受藝術的薰陶。在俊美的外表下，莫迪里安尼有著一副孱弱的身體，自小罹患傷寒、胸膜炎、結核病……，讓他經常與死亡擦身而過。疾病讓他必須遠離粉塵，他不得不放棄成為雕刻家的夢想，轉而作畫。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莫迪里安尼離開家鄉，來到巴黎，期盼能在當時百家爭鳴的巴黎藝術界打響名號。他的畫作取材自生活，獨鍾肖像畫，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像「非洲面具」那類的原始藝術，也可看見畫作中的人物「一隻眼睛睜著，一隻眼睛閉著」，展現前衛風格，莫迪里安尼藉此表達「我用一隻眼睛看外界，用另一隻眼睛凝視自己的內心」。
儘管年過三十，莫迪里安尼仍在巴黎過著波西米式的生活，居無定所、身無分文，穿梭於各家畫室間。儘管他的畫作讓來自西班牙的畢卡索驚艷不已，墨西哥畫家迪亞哥里維拉也三不五時會收留他，他在巴黎藝術界卻惡名昭彰，莫迪里安尼不只是個酒鬼，喜歡惹事生非，他還沉迷於鴉片和大麻，縱情與女色之間，藉此放飛自我、暫時擺脫病痛纏身與死亡揮之不去的陰影。
差17歲忘年戀，完美臉孔催生「有眼無珠」魔力肖像畫
莫迪里安尼一直在尋找一張臉，一張集古代與原始藝術優點於一身的完美臉孔。當他遇見17歲的珍妮，他知道她就是自己尋找已久的繆思女神，珍妮也在莫迪里安尼身上看見自己嚮往的熱情、活力，和最重要的自由。兩人於是開始了一段相差17歲的忘年戀，珍妮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離家出走，和莫迪里安尼同居；家人則視這段戀情為綁架，因為當時珍妮還未成年。
在蒙帕納斯區的畫室裡，這對戀人成天並肩作畫。畫商茲利奧波德．波羅夫斯基欣賞莫迪里安尼的才華，願意每天付他15法郎，但莫迪里安尼的畫作要全部歸他。這段期間是莫迪里安尼產出最多畫作的時期，珍妮成為他活生生的創作素材，他不斷地繪製珍妮的肖像，就像一種執念。真實的珍妮有豐滿的雙唇、厚實的脖子和圓臉蛋，但在莫迪里安尼筆下，珍妮則成為他幻想中的女神形體，他為她畫下一雙能穿透靈魂的眼睛，就連珍妮也認不出畫作中的自己。後人認為莫迪里安尼「有眼無珠」的筆下人物自帶魔力，彷彿能夠將觀畫者的靈魂吸進去。
珍妮在莫迪里安尼的教導下，也開始畫肖像畫，從她的肖像作品可以看到莫迪里安尼的影子，這也是他們相愛的明證。珍妮除了畫自畫像，她也喜歡畫風景畫，把巴黎的屋頂風光、日常生活都收入畫裡。
《斜躺的裸女》被評傷風敗俗，生活貧困只好把孩子送養
1917年，莫迪里安尼終於在畫商贊助下，迎來人生第一次個展。展出的30多幅畫中，有15幅是裸體畫，畫商認為莫迪里安尼的裸體畫大膽前衛、極具革命性，應該能在藝術界掀起一陣旋風。沒想到這批裸體畫展出後，卻被人認為傷風敗俗，其中一幅《斜躺的裸女》展現女人的性慾，更引發軒然大波，被警察要求立刻將畫作移除，讓莫迪里安尼感到備受羞辱。
1918年，德軍砲轟巴黎，莫迪里安尼於是帶著珍妮遷到南部尼斯，他們在那裡有了新的開始，沒多久，珍妮懷孕了，作為男人和父親，莫迪里安尼當然感到高興，但同時他也為自己的繆思女神身材走樣感到遺憾，他畫下少數幾張挺著大肚子與雙下巴、散發母愛光輝的珍妮。
女兒出生後，他們回到了戰後的巴黎，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勝任父母的角色，多了個小寶寶也讓他們的生活更加貧困，只好被迫把孩子送養。莫迪里安尼畫了一張珍妮抱著小寶寶的畫，畫中的珍妮表情嚴肅，眼神充滿悲傷。珍妮變得沉默、憂鬱，她在一幅畫中，描繪自己的心口被刺了一刀，倒臥在血泊之中。
至死不渝的愛戀，遺孀珍妮帶著八月身孕為愛殉情
沒多久，珍妮再度懷孕，莫迪里安尼答應要讓她過上好日子。1919年，莫迪里安尼在倫敦舉辦畫展，接著參加巴黎的沙龍展，他的作品首度受到矚目，他以最純粹的方式展現人物形體和五官、畫風也宛如雕刻般精簡而深入，受到藝術界的好評，他也剪下報紙對他的正面報導，寄給遠在義大利的母親。
得到認可固然令人雀躍，但這份成功似乎來得太遲。36歲的莫迪里安尼因長期生活習慣不佳，肺部受到嚴重感染，病到吐血，精神恍惚，酒精、藥物和珍妮的愛，都不能減緩他的痛苦。在生命的盡頭，莫迪里安尼燃燒自己、用盡力氣，畫下了最後一幅自畫像。
莫迪里安尼過世後，珍妮的父母把女兒接回家中，趁著大家都睡著了，珍妮決定帶著腹中胎兒結束自己的生命。珍妮的死訊公布後，莫迪里安尼畫作的售價立刻飆漲，在巴黎個展中被批評的畫作《斜躺的裸女》，成為當時全世界最昂貴的畫作。畫商利奧波德因此一夜致富，然而不到幾年的時間，他就在華爾街股災時把賺來的錢全賠光了。
珍妮和莫迪里安尼的女兒後來被莫迪里安尼的妹妹收養。1930年，兩人過世十年後，珍妮的家族終於同意讓兩人合葬在一起。莫迪里安尼的墓誌銘寫著：「時值光輝，死亡卻至」，而珍妮的碑文則是：「犧牲奉獻，矢志不渝」。
珍妮的畫作一直被忽視，直到1992年，珍妮的哥哥過世後，珍妮的畫作從住家的地窖深處被找出來，藝術界這才發現，珍妮不只是莫迪利亞的繆思女神，同時也是個出色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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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因車禍不孕、丈夫又外遇親妹妹，畫家芙烈達卡羅用詩意和鮮明色彩表達痛苦人生
作者：文蔚然
責任編輯：陳逸雯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3.11.29
資深媒體人，作品散見於各大媒體。喜歡觀察，喜歡嘗試新鮮事物，期望能透過用書寫將正向力量匯聚筆尖，豐富讀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