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屋店主為何終生不嫁?揭開京都祇園的神秘面紗

夏日祭典和藝伎文化盛行的京都,一直是旅日造訪的首選,知名京都茶屋就藏身於被稱做「五花街」的祇󠄀園甲部、宮川町、先斗町、上七軒、祇󠄀園東,這五區藝伎居住的隱巷中。《京都藝伎:祇園物語》透過花見小路通富美代茶屋店主的兩代傳承故事,揭開祇園神秘面紗,深刻感受藝伎從培育到養成之不易,以及花街靈魂人物茶屋店主被賦予終生不嫁修行,為特定的貴客效忠的神秘使命。

揭開祇園神秘面紗。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揭開祇園神秘面紗。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櫻花開始綻放的三月下旬,影片中京都祇園富美代茶屋八代店主太田紀美不斷接著預約來電,您以為她是因為觀光客應接不暇?非也!任憑您如何有錢有名,沒有熟客邀請,是無緣享受藝伎陪侍的極致夢幻夜宴。日本是講究關係脈絡、心懷區隔裏與外、生與熟思維的民族,千年古都因循生成諸多的潛規則,其中之一即是藝伎不接待「一見客」— 也就是生客。

這部紀錄片片名《京都藝伎:祇園物語》,其實影片主角太田紀美女士不是藝伎,是專為長年交好、背景雄厚的貴客籌辦私宴的茶屋店主。這種宴會從德川時代持續到今天,每間茶屋都有關係久遠的熟客,而茶屋僅為這撮鳳毛麟角般的貴客效忠。

櫻花盛開的三月是京都最優雅的季節,藝伎漫步其間就像一幅畫。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櫻花盛開的三月是京都最優雅的季節,藝伎漫步其間就像一幅畫。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京都五花街知名藝伎文化,觀光客最愛花見小路

茶屋並非飲茶處,門外漢常混淆有「茶」字的茶屋、茶室、茶寮、茶庵、茶亭等等。日本茶道舉辦茶會的地點稱之為茶室,品茗吃甜點的雅座稱為茶寮或茶庵、茶亭。京都茶屋藏身被稱做「五花街」的祇󠄀園甲部、宮川町、先斗町、上七軒、祇󠄀園東這五區藝伎居住的隱巷中,紀錄片中的富美代茶屋隸屬祇園甲部,位在觀光客熟知的花見小路通的枝巷裡。

說起茶屋從何演變成藝伎舞伎取悅男性權貴的溫柔鄉,茶屋本是名寺神社門前做香客生意販賣茶水點心的鋪子,十六世紀開始供應飯菜與酒,在此同時代,日本歌舞伎的始祖出雲的阿國在歷史登場了,阿國出身出雲大社的巫女,巡迴諸國為神社募款來到京都賣藝,歌舞出眾轟動京城,阿國後來與出身武家、高文化修養的名古屋山三郎結為連理,攜手編寫戲曲發展劇團,在京都四条大橋東側立有阿國的雕像,紀念她在四条河原町演出和催生出日本最古老的劇場「南座」。隨著戰國時代結束,德川幕府統一天下,德川家崇尚儒學,對於女性演出歌舞引發的粉絲脫序、敗壞風氣立法管束,下令只准男性登台演出,從此日本歌舞伎全員男性。德川家開啟長達264年的太平盛世,財富滋長了追求精神與物質享樂,茶屋轉型成富賈宴請僧侶名流甚至政治人物的私人聚會所,被禁演的女藝人們轉入這些隱密的夜宴賣藝,發展出專屬權貴的神祕藝伎茶屋文化。

茶屋並非飲茶處,茶屋夜宴是藝伎營生的舞台。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茶屋並非飲茶處,茶屋夜宴是藝伎營生的舞台。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茶屋是舞台置屋是經紀公司,少女學藝先當舞伎再晉身藝伎

花街裏的茶屋與藝伎所屬的置屋是互相依存的,茶屋夜宴是藝伎營生的舞台,置屋應茶屋約請派遣旗下的藝伎舞伎出席。用現代的解釋,置屋是經紀公司,提供簽下賣身契的女孩住宿、訓練、出道、接工作。旗下舞伎藝伎喊自己置屋的老闆娘「媽媽」,過往入行的或是藝伎之女,或是被賣的小女孩,現在投入置屋的少女都是自願的,根據京都「傳統伎藝振興財團」的規範,經過雙親同意入置屋學藝的女生需中學畢業後到17歲前,最合適是15歲,身高不超過160公分、體重超過43公斤,近年京都祇園也有大學畢業生破格成為藝伎的特例。通過審核的少女離家搬進置屋當練習生,學習說一口藝伎酥軟的京都腔,和各種傳統藝術及歌舞樂器,立志化身為代表日本美的人間藝術品。

少女學藝到可以見客時,置屋舉辦出道儀式給予藝名成為舞伎,舞伎以真髮梳成髮髻,不像藝伎戴假髮,身穿如花蝴蝶般垂袖的振袖和服,內行人可從舞伎的髮飾裝扮化妝上判讀她入行長短和這是哪月的花簪,舞伎一般當上四五年,通過考驗就晉身為藝伎了,收入漸豐,一旦起了退心,清償契約上欠置屋的培養費,可以如影片所述嫁人或轉行,久居京都常耳聞哪家店主曾是前藝伎云云。

內行人可從舞伎的髮飾裝扮化妝上判讀她入行長短和這是哪月的花簪。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內行人可從舞伎的髮飾裝扮化妝上判讀她入行長短和這是哪月的花簪。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茶屋店主終生不嫁類修行,是花街靈魂人物

藝伎在茶屋宴來來去去,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相較藝伎可以擁有自主權,身負200年傳統的八代店主太田紀美女士只能屈從宿命,茶屋可比是花街數百年不破的結界,似風月場的古寺,店主長女生來必需守著茶屋終生不嫁修行,為特定的貴客效忠,助力達成設宴的目的,為每場盛宴的起承轉合投其所好、細細思量,挑選菜色、酒水、餐具、舞伎藝伎、音樂歌舞、送客完結。

NHK選擇太田家紀錄報導,乃是想讓局外人明瞭,相比藝伎、茶屋店主才是花街的靈魂人物。記憶中日本曾報導守密第一就是茶屋的宴席,我想這就是茶屋幾世紀來仍在商戰上以密室應酬為富賈權貴所用、以風流掩飾運籌帷幄的無可取代價值,政治家伊藤博文流傳世間的名句「醉臥美人膝 醒掌天下權」看似風月、無關風月,實則冷靜理智。

紀錄片主角太田紀美女士不是藝伎,茶屋店主才是花街的靈魂人物。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紀錄片主角太田紀美女士不是藝伎,茶屋店主才是花街的靈魂人物。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春秋兩季可欣賞藝伎公演,京舞井上流派專屬祇園甲部

一般人欣賞藝伎舞伎的機會在每年春秋兩季,五花街在各自所屬的練習場公演,一年還有兩次聯合公演,夏季上七軒的舞伎在「上七軒啤酒花園」活動中現身待客,這些訊息可以從京の五花街上查詢。為發展觀光,一些料亭推出藝伎舞伎表演的宴席,陪客人合影。至於正宗的藝伎茶屋晚宴,就須認識京都某位商社大老闆,並且得之青睞請客招待,因為茶屋至今仍是賒帳月結請款,容不得您一位外人刷卡或付現。

「都踊」是祇園甲部的春季公演。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都踊」是祇園甲部的春季公演。圖/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

影片中幾處細節,宴席吃的是頂級的日本料亭吉兆的外燴。賞夜楓在高台寺,春櫻秋楓時高台寺售票夜間觀賞,片中是夜間開放結束後包場進入。「都踊」是祇園甲部的春季公演,影片拍攝場景不是傳統演出場地祇園甲部歌舞練場,而是暫代的京都藝術劇場春秋座,原因是2016年開始翻修祇園甲部歌舞練場,2022年已經搬回整建好的原場所演出。

「都踊」演出彩排看見了京舞井上流五代目井上八千代女士指導舞伎,五花街各有所屬的舞蹈流派,京舞井上流是專屬祇園甲部的舞蹈,祇園的舞伎藝伎只能學習井上流,相對井上流也只能在祇園授藝。主角太田紀美女士赴長年往來的和服店賣「都踊」的票,拍到的店家是1555年創業的京友禪和服千總本店,本店同址設有展覽廳,展出有關和服的歷史文物,可以進入欣賞。

觀光客白日假扮舞伎。圖/曲培棻提供
觀光客白日假扮舞伎。圖/曲培棻提供

疫情期間,京都無比平靜,曾在花見小路通上被觀光客追逐閃躲的舞伎藝伎,開始敢於在藥妝店或商店街緩步漫行,京都人習以為常與她們錯身而過,或許這場瘟疫讓京都只剩自己人,短暫回復原有的生態,想來非常懷念。現今重新開放觀光,如果您也是到祇園花見小路獵奇的外國人,請遵守不打擾、不接觸、遠觀藝伎,還有一旁的枝巷內都禁止攝影,違反將處以罰款,大白天街上化著舞伎藝伎妝出沒的都是觀光客假扮的,髮飾服裝大都不合月令季節規範,不要當真。

【延伸推薦】
紀錄片|京都藝伎:祇園物語:揭開祇園神秘面紗,深入介紹藝伎與茶屋文化,尋找傳統文化在現代的面貌與意義。

文章|同曲不同心:《孤女的願望》與日本原曲《花笠道中》

文章|「等你失智時,你的研究,才真正完整。」NHK紀錄片拍攝失智症權威長谷川和夫,罹患失智症後的生活與心態轉變

作者:曲培棻
責任編輯:陳逸雯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3.07.27

曲培棻

京都檢定2級合格,日本同志社大學留學生別科進修,日本傳統工藝大學校陶藝

專門畢業,日本「真多呂人形」教授資格。於天下文化出版『京都33祝福-美好

又享樂的觀音寺之旅』、『夜京都』、『愛上逛市集-京都限定』三本書,長年

沉浸京都人文風俗、四季行事、歷史傳說、美食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