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影集裡的神秘彩蛋?從赫胥黎Huxley的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談起。

因為一切都不想改變,想要改變的人,注定需要承受苦難。

「美麗新世界」。圖/《返校》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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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是否已經看過電視影集版「返校」呢?如果大家看得夠深,就應該會發現到,「返校」影集中的第一集與最終集曾出現的一本小說:「美麗新世界」。

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是阿道斯 . 赫胥黎(Aldous Leonard Huxley)在1931年出版的科幻小說, 故事設定的時間是公元26世紀,當時的人把汽車大王亨利·福特奉為神明,政府透過胚胎實驗,讓人們在出生時便有階級之分。

赫緒黎的這部小說,分別在1980年與1998年被改拍為電視電影。直到2020年又再次推出電視影集,目前在美國的串流影音平台「 Peacock」可以收看。但這篇文章的重點不在介紹小說劇情,而是想要探討這本曾在「返校」影集中出現的古典小說,它跟「返校」之間,有著什麼樣關係。

首先,「美麗新世界」是一部反烏托邦風格的小說。如果烏托邦是人們理想中的國度,那顧名思義,「反烏托邦」指的就是一切不如理想,甚至是令人恐懼的國度。

在小說中,人種被分為五種階級,包括:「阿爾法(α)」、「貝塔(β)」、「伽瑪(γ)」、「德爾塔(δ)」、「愛普西隆(ε)」。

其中「阿爾法」階級最高,擁有思考能力,多半是未來的領導或意見領袖。「愛普西隆」是最低階的人種,而政府認為,階級越低的品種,出生時就要配給愈少的氧氣,由於胚胎所獲得的氧氣較少,所以「愛普西隆」的心智,永遠停留在10歲的狀態,並且終生從事勞動型的工作。

「德爾塔」人種則是在嬰兒時期會被施予「書本、鮮花與電擊」的改造手術。只要他們在實驗室接觸到書本圖片與鮮花,就會立刻被施予電擊,所以「德爾塔」的成人種在放假時只想待在城市裡面消費,他們一輩子都會對書本與大自然感到厭惡。

簡單來說,這個社會的階級制度不是以貧富差距作為分野,而是直接以生理功能差異將人分門別類,越是低階的人種在出生之前便被剝奪思考能力,中下階的人種,則是被制約成對於美學、科學、文學完全無感的消費型動物。

在故事中,為了消除代表人類個體意識的「情感」,人們不是透過結合與家庭關係而誕生下一代,而是胚胎複製技術,在實驗室裡大量產出階級人種。高階的人種如「阿爾法(α)」、「貝塔(β)」雖然擁有意識,但嚴禁個人獨處。

人與人之間也嚴禁建立連結,取而代之的是從幼兒時期透過性愛與雜交取代情感關係的建立。只要任何人覺得寂寞、焦慮或無聊,都可以透過雜交、濫交得到舒緩,而且彼此無責任羈絆。如此一來,這個社會不會因為個人的情感,例如嫉妒感、佔有慾,而有面臨破壞的風險。

在這個「美麗新世界」中,人們遵循真理便是「共有、統一、安定」 。

「共有」:國家擁有你的人生,因為人類的出生方式是透實驗室的胚胎控制。「統一」:國家再透過胚胎技術,決定社會階級。「安定」:國家解除了人與人之間家庭關係與責任,法律允許任何負面的情緒能透過性愛雜交獲得緩解。

那麼,「美麗新世界」跟「返校」可以獲得什麼樣的對照呢?

以下是作者的腦補,未必是導演或編劇的本意,就當作作者看完全劇後的心得, 以下有嚴重劇透,不想被爆雷的校友們可以略過。

當我們同樣使用「共有、統一、安定」這個架設在「美麗新世界」的真理,去理解「返校」的世界觀時,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結果:

「共有」

返校的時間設定在1969年,當時剛好是戒嚴的年代,過了30年後(也就是1990年),雖然名為進入了90年代,但這個時間點是台灣宣布解嚴的第12年。新世代與舊世代的人們,其實仍在探索什麼是「自由」。

這個隱喻其實在影集一開始的時候就出現了,當劉芸香與媽媽坐在公車上準備前往,這時坐在一旁的老太太在知道劉芸香來自台北時就跟他說:「妹仔,這裏好幾十年都沒變,你要習慣喔。」

因為一切都不想改變,想要改變的人,注定需要承受苦難。

「翠華中學」正好是這個狀態的微縮模型,雖然社會已經解嚴,但30年後的翠華中學彷彿與社會脫鉤,依舊是封閉、不想改變的空間。進入翠華中學的學生,如同進入工廠的原物料,目的不是在因材施教,而要被打造成單一思考、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產品。

學校禁止閱讀課外讀物,每天早上進入校園之前,都會有教官負責檢查書包,劉芸香轉學當天就被搜出1984這本課外讀物,他跟班導師回到教室時,導師指責她:「剛出來就出事,學校禁止閱讀跟課外無關的讀物」。

《返校》影集中,劉芸香轉學第一天就被搜出「一九八四」這本書。圖/《返校》影集

在這裡,我們看到幾個有趣的彩蛋:

首先,「1984」是一本出自英國小說家喬治歐威爾的作品,故事也是在講述國家如何透過恐怖的手段,監視並控制人民。而「返校」遊戲的製作人姚舜庭也在接受訪問時提到,「我們想做台灣版的『1984』、反烏托邦的遊戲,但想要強化在地連結。」

另外就是「1984」 與「美麗新世界」以及另一本由俄國小說家葉夫根尼·薩米爾欽(Евге́ний Ива́нович Замя́тин)撰寫的「我們」,共同連名為世界三大反烏托邦小說。

這些書,在戒嚴時代都是禁書,主要都與「足以影響民心士氣或危害台灣社會治安的言論」、「挑撥政府與人民感情之圖畫文字」有關。30年後的翠華中學,仍然維持戒嚴時代的標準,不過卻是使用「禁止閱讀跟課外無關的讀物」作為說法控制學生。

「統一」

翠華中學也複製了「美麗新世界」裡的階級制度,它就是劉芸香與程文亮都帶過的「鬼牌」。當學生認為行為不良的時候,就會被帶上鬼牌,並會被叫成「做鬼的」。這個時候,全班同學會對「做鬼的人」視而不見,甚至還會互相提醒:「做鬼的,你不用理他 …或你不要看他」。

任何勞動工作,例如擦黑板、洗廁,也是由戴上鬼牌的同學負責。好學生只需要讀書,壞學生則須負責所有的勞動工作。簡單來說,學校正在產製「不讀書,就去做工」的刻板價值觀,並透過鬼牌制度,身體力行統一的社會階級。

「安定」

我們剛剛提到,在「美麗新世界」中,國家允許人們透過性愛雜交的方式解除自己的焦慮,但當焦慮仍然無法消除時,國家又主動提供一種叫做「索麻(soma)」的迷幻劑,讓人民可以短暫的離開負面情緒。索麻可以讓人從痛苦的現實中放個假、鎮靜你的憤怒,甚至讓長期忍受自己的敵人。

「返校」的劉芸香則是因為父親長期缺席,力求完美的母親把芸香當成挽回丈夫的工具而給予相當大的壓力,導致芸香罹患思覺失調症需要依靠藥物穩定病情。芸香的親身父親其實還有另一個家庭,芸香的母親為了父親能常常為來探望自己,因此格外要求要有良好的表現。為了芸香的「穩定」,母親會提醒:「你按時吃藥了嗎?」。

母親偏執的認為,一切的錯都在劉芸香身上,但她與自己的丈夫、芸香的父親,卻未必有做到父母的應有義務。只要芸香乖乖吃藥,不會再犯錯,父親就會回來了,這個家也就安定了。

「美麗新世界」這本小說分別在返校的第1集與大結局(第8集)出現。在第1集中,劉芸香搬入方芮欣的故居,並在無意中翻出她收藏的小說,然後他進入了象徵反烏托邦國度的翠華中學,開始一切的磨難。

在最後1集的劇情裡,劉芸香將「美麗新世界」與每天需要服用的藥物放進自己的書包,但此時的她,已坦然面對彼此的心魔,讓他自己與學姊方芮欣,都從週而復始的輪迴中解脫。

最後一幕,劉芸香手上的美麗新世界,已從志文出版社(1967年成立)的版本,換成桂冠出版社(1974年成立)的版本,反烏托邦國度的詛咒被解除了,迎接我們的似乎真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也許真的有所謂的烏托邦吧…….你也願意相信嗎?

【延伸推薦】

戲劇|《返校》1999年,都市女孩劉芸香與母親搬至金鸞,轉學到高壓保守的翠華中學,試圖展開新的生活,卻因違反學校紀律而被教官白國峰帶上象徵恥辱的鬼牌。

作者:TRIPLE GOAT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 2021.1.12

耍廢的時候是追劇兼腦補王,不能耍廢的時候是容易暴怒的上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