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孩子好奇就是月經教育的最好時機,自在談論月經才能鬆動汙名

小至月經來潮時沒帶生理用品、經血沾染到衣褲,大至因缺乏生理用品而無法就學、因羞恥而不敢請生理假,都是令生理女性倍感煩惱的日常。在地球另一端缺乏乾淨水源的墨西哥,《打雷的日子》講述當地青少女日常面臨月經困境、決定起身行動,向對女性處境無感的生理男校長抗爭力求改變現況。每一次自在談論月經的對話、每一次尊重與同理,每一點理解與改變,都是向前邁進的點滴力量。

墨西哥缺乏乾淨水源,成為女性生理期的困境之一。圖/《打雷的日子》
墨西哥缺乏乾淨水源,成為女性生理期的困境之一。圖/《打雷的日子》

打開水龍頭就有乾淨的水流出,對於大部分臺灣人來說,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然而在地球的另一端,乾淨水源與廁所基礎設施的缺乏,卻可能成為青少女無法去學校上學的原因。墨西哥影片《打雷的日子》所講述的,就是這樣一個多重困境的日常故事。

月經汙名,讓基本需求成為想說卻又說不出口的難

在《打雷的日子》中,觀眾透過鏡頭看到了女主角露娜和同學在月經來潮時的日常掙扎,諸如經血外漏、經痛、被同學嘲笑等,缺水又如同雪上加霜,讓露娜無法清洗裝滿血的月經量杯和沾到血的雙手,讓原本就不便的經期變得更加艱難。

當露娜緊握著暫以衛生紙包覆的染血月經量杯、企圖向校長表達對乾淨水源的需求時,校長因完全沒有想到青少女的月經需求,反過頭來質疑原因,認為沒有即刻行動的必要性。對於答案明明握在依然沾有血漬的雙手中,卻又覺得難以啟齒的露娜來說,當下所有的委屈和忿忿不平,最終化為一句:「沒有月經就好了」。人們的不解與自己內心尚未能突破的心魔,層層包裹下的拉扯,不僅是露娜的心聲,許多曾因月經而感到不適或不便的人定能有所共鳴。

月經,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生理現象,明明半數人都經歷過,卻長期被視為避而不談的秘密。即使它陪伴生理女性度過30到40年的時光,月經教育仍時常只在課本裡和課堂上佔了短短的篇幅,相關議題過去也經常被遺落在照不到光的地方。

月經汙名化始於對月經的不了解,而將其視為汙穢不潔、不可於公開場域討論的話題。月經汙名化不是由一己之力塑造而成,而是一種深植於制度和生活中的歧視,它以多種不同的形態糾纏在社會中。或許會有人認為「汙名化」一詞用得太重,多數人並不會真的在現實生活中排擠月經來潮的人,但如同《月經不平等》一書作者所說的:「真正的汙名化是無法清楚地、安心地談論自己的身體」。

當我們以各種暱稱代替月經、以紙袋藏匿生理用品、用藍色染劑代替經血、散布各種不實的月經禁忌、認為生理男性不需要接受月經教育時,其實都在撒下汙名化的種子,逐步加深月經的羞恥與不潔感,同時大眾扼殺公開討論月經的意願。

而月經不平等背後,更隱藏著性別不平等與權益忽視等制度缺陷。兩者皆源自於對月經知識的匱乏,使人缺少好好照顧自己和關心之人的能力,亦無法同理和體貼他人,最終造就一個難以互相理解和對話的社會。

想要翻轉月經的汙名,最有效的方法,其實是每個人都多瞭解一些,並從日常生活中開始自然地討論月經,我們才有機會可以共同建立起一個不再避諱、相互同理的友善環境。

缺水讓原本就不便的經期變得更加艱難。圖/《打雷的日子》
缺水讓原本就不便的經期變得更加艱難。圖/《打雷的日子》

家長用正面態度面對月經,可提供孩子安全感

我們時常接到家長、老師詢問,到底何時才是最好跟孩子說月經的時機?我們的答案是:沒有最完美的時機,只有願意嘗試的日常。正因為月經是個自然的生理現象,在日常生活中導入,像是孩子發現家人月經來潮、看到家人購買或使用生理用品、詢問起青春期的身體變化或對生命的起源感到好奇時,都是開啟話題的好時機!

面對較小的孩子,可以這麼說:「小時候我們都住在媽媽的子宮裡,子宮每個月都會為了小寶寶做一張很舒適的床,如果這個月沒有小寶寶,沒有用 月到的床就會從陰道流出來,下個月再準備新的床。每個人也都是因為媽媽有月經,才能順利長大、出生的。」

若孩子正在經歷青春期,但月經尚未來潮,可以協助他們做好物品和心理的雙重準備,預先告知他們生理用品如何使用、哪裡可以取得生理用品,並幫他們準備好生理用品。同時可以向他們說明月經是生理女性正常、獨特的生理現象,並以開放、自然的態度分享月經知識與知識,或是自我照護的小訣竅。針對月經已來潮的孩子,家長則可以關心他們使用生理用品的舒適程度,有無經前或經期不適症,並提供情緒上的陪伴與關懷。

正如同在《打雷的日子》中,露娜的母親用正面的態度和孩子討論月經,他肯定露娜對自己身體有足夠的了解,讓露娜有再次嘗試使用月經量杯的信心;他用堅定的態度告訴露娜月經是自然的生理現象,讓露娜可以毫不畏懼地把沾染血漬的被單和褲子洗淨晾在室外,也願意向媽媽分享自己的不適,以及和媽媽傾訴在學校發生的種種。

生理用品月亮杯需要經常清洗。圖/《打雷的日子》
生理用品月亮杯需要經常清洗。圖/《打雷的日子》

提到生理用品用「置入」代替「侵入」降低恐懼感

此外,也建議家長在談論月經時,使用中性、正向的語言,避免造成孩子對月經的負面印象。例如:以「置入型生理用品」取代「侵入型生理用品」,降低孩子對其他生理用品的恐懼感;不說衛生棉打開丟棄會產生「臭味」,而是以體貼他人的角度出發,鼓勵孩子將生理用品包好,共同維護環境。

家長也可以多補充生理用品的相關知識,介紹多元生理用品給孩子,並幫助他們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生理用品。衛生棉、月經內褲、衛生棉條、月經量杯、月經碟片等生理用品各有自己的優缺點,當孩子開始探索自己的喜好時,應以鼓勵、尊重的態度面對他們的選擇。

最後,經前症後群和經期不適可能造成各種疼痛(經痛、頭痛、胸痛、肌肉痠痛、關節痛等)、腸胃不適、情緒起伏等症狀,家長可以陪伴孩子紀錄週期與症狀、尋求專業的醫療協助,並在需要時協助他們向校方表達自己的狀況與需求。切勿不信任孩子,或是要求他們忍耐,如此一來可能會使孩子厭惡月經和自己的身體。

對孩子而言,月經是全新的體驗,在這個關鍵時刻,家長的態度會決定孩子是否能以健康的態度面對月經。若家長提供足夠的安全感,孩子感受到「我可以和爸媽談月經」,這份安全感將成為他們理解、信任自己身體的基石。家長的陪伴與照亮,是孩子在成長旅程中的最佳後援。希望每個孩子都可以在理解、尊重與愛的環境中,學習如何和自己的身體相處。

自在討論月經才有可能成為改變的契機

女學生自國小、國中月經開始來潮後,因為沒有足夠的水資源、具備隱私的廁所環境,而導致無法上學,甚至輟學,是至今在許多國家都仍在發生的困境。這不僅僅影響到女性受教育的權利,更有可能連帶影響到後續許多人生的決定與選擇權,進而加深性別間的不平等。

然而這些困境,除了政府缺乏建設基礎建設的資源外,也與意識不足有關。美國前總統歐巴馬曾在一次訪問中,在被問到為何生理用品並不被視為必需品時,他回答道,或許是因為掌權者多半為生理男性,所以大家真的沒有意識到另一個生理性別有不一樣的需求,因而造成了忽略。

不同生理性別因不了解而忽略需求,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事,卻不應該成為社會不去改變的藉口。

露娜與同學向校長抗議。圖/《打雷的日子》
露娜與同學向校長抗議。圖/《打雷的日子》

影片中露娜與同學們因再也受不了水資源缺乏所致的不便,又發現到身為生理男性的校長並沒有意識到女同學有更多一層必須要使用到乾淨水源的需求,因而決定起身行動,改變現況。當中我們不難看到他們一開始也曾因為月經需求的說不出口而掙扎過,然而後來在受到家長的鼓勵、同儕支持後,才逐漸獲得力量,決心促成改變。這些掙扎就像是許多面對著月經困境的人都曾經歷過的日常:好希望這樣的事不再發生,但又不知道怎麼做?同時也擔心,這樣做真的好嗎?真的可以嗎?

其實破除月經貧窮和月經汙名化並非一蹴可幾,要跨越的心理門檻也是一層一層需要長時間去突破的。我們在露娜與同學們看見了勇氣,也看見了改變發生的必要條件——總要有人先開始。然而這是一條需要大家攜手前進的路,有人開始之後,也需要大家跟進支持,才有機會促成。每一席自在談論月經的對話、每一次尊重與同理,每一點理解與改變,都是向前邁進的點滴力量。沒有開始,就不會有改變,有行動的產生,才有改變的可能性。

不迴避討論月經,才能鬆動禁錮與偏見

「困」既是困住,也是困擾的意思。小至月經來潮時沒帶生理用品、經血沾染到衣褲,大至因缺乏生理用品而無法就學、因羞恥而不敢請生理假,都是月經所造成的困境,也是令生理女性倍感煩惱的日常。這背後牽涉的原因盤根錯節,經濟因素只是其中一個分支,我們對月經貧乏的知識與根深蒂固的沉默才是最大的問題。

即使在富裕的已開發國家,也有人會因為高昂的月經稅而負擔不起生理用品;法律保障生理女性每月可請一天生理假,部分企業卻仍有職場歧視文化或影響升遷的隱性壓力存在;以及因家庭或教育體系未提供充足的月經知識,造成青少女對月經來潮一事心生恐懼並感到焦慮等。這些無聲的事件,就是生理女性因月經而深陷困境最真實的樣貌。

然而,這些困境並非無解,破除月經汙名化、翻轉社會對月經觀感的第一步,就是直言不諱,這是你我日常就能做到的,也是最有效最永續的行動。當我們不再迴避談論月經,並以尊重的態度回應他人的需求,其實我們就已經在注入動能,慢慢鬆動各種禁錮與偏見。

《打雷的日子》裡的露娜、媽媽、與同學們,雖讓觀眾看見了隨月經而來的脆弱與困境,卻也讓我們被他們相互支持的韌性所感動、起身行動的勇氣所鼓舞。願同處這個世界的你我,都不再為月經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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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薇、鄭涵馨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2025.6.25

林薇、鄭涵馨

林薇 — 小紅帽 With Red、小紅厝月經博物館 創辦人

鄭涵馨 — 小紅帽 With Red 倡議經理

社團法人全球小紅帽協會

成立於2019年,小紅帽是臺灣第一個專注於推動月經平權的非營利組織。我們深耕解決月經貧窮、月經不平等、月經汙名化等社會問題,並長期透過教育、社福、研究等專業作為行動的媒介,持續向社會各界倡議。我們也在臺北市大同區搭建了全球唯一的「月經博物館」,每週五到日開放參觀。希望大家一起從月經平權這個切點開始,走向一個多元共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