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青少年想到「轉大人、出社會」總會有壓力湧上心頭,作家吳曉樂與蔡康永深度對談分享「成長」與「轉大人」的經驗,提出對彼此的人生提問。可以選擇不要長大嗎?「當大人」又有那些好處?
編註:以下為《換邊發球》蔡康永X吳曉樂 對談逐字稿。
吳曉樂提問:身為大人的你,覺得成為大人有什麼不錯的事嗎?
吳曉樂(以下簡稱吳):其實有很多青少年跟我說,他們現在會用各種方式來逃避出社會。那是因為我們好像一講到「出社會、變成大人」,我們把這件事情弄得超不吸引人的。
如果我是現在的學生的話,我會覺得:誰要出社會?我們好像把這個「出社會」講成一種充滿壓力、充滿責任、充滿捆綁的。那我們來聊聊「成為大人」不錯的事情吧!
蔡康永(以下簡稱蔡):我最近看到一個梗圖很好笑,就是有人問那個猴子說「你怎麼還不進化成人類?」牠說「我如果再進化,我就要去上班了!」就是這個猴子很機靈。
吳:牠(進化成猴子)剛剛好。
蔡:對,牠就待在猴子的階段就好了,那很多人把出社會就想成了是這麼一個狀態,然後就閃避它。我自己覺得一直當學生這件事情呢,是不太有樂趣啦,就是學校生活是很棒沒有錯,可是一直得到同樣的「棒」,其實很無聊,這是我的第一個不甘心,一直當學生的部分。
然後呢,我其實很想要擺脫一些我不喜歡的東西,而那個唯有,那個是在做大人的時候,比較容易做到的事情,就是我如果,我如果有辦法自己有收入替我自己做決定,我就可以擺脫掉很多我不喜歡的東西,包括跟你一起住的人。
有一次問「痛苦卻不離婚」的婦女的時候,得到的答案,因為我問了好幾個,我後來被當成是笨蛋,我為什麼是一個還不錯的發問者,就是因為我對很多事情實在是無知到不行,所以有一天別人跟我講說,很多女生不離婚,是因為他們沒有辦法養活自己
,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很驚訝,你就可以知道我有多無知了。
那至於說,如果你很討厭人際關係的話,你自然就克服了對於出社會的恐懼,所以我的第三本書其實很多事情講說,我並不相信「人是萬物的尺度」這句話,可是我相信一句話是「一切事情都應該看程度」,你應該看你做到什麼程度而定。
就是所謂完全不運動的人,跟飯後走三十分鐘的人,這個差距只不過那個人覺得走三十分鐘是他做得到的運動,他並不一定會跑去舉重,那他就做到了一個程度,所以你在網路上 ,你先賣一兩本你不想再看的書,或者是幾件衣服賣賣看,你是可以控制你入社會的程度,不是那種我們一說猴子不小心一進化,就要立刻去上班。不用,在上班之外,我們這個時代提供了很多別的選擇。
吳:我很喜歡書裡面的一個例子,就是「仰臥起坐」如果覺得很有壓力,就改成「起坐」。我想說天啊!這也太容易了吧,我就是一個起來我就完成了。
蔡:是,教練都已經處理過我們這種人了,所以他們知道我們很懦弱,知道我們很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們就知道你只要拉了一下,他就有辦法叫你拉兩下。
吳:所以你是真的拉一下嗎?他說好你拉一下,拉一下,你就拉一下?
蔡:我就拉一下,然後他就說還拉動第二下嗎?我說拉不動,他說那就先不要就這樣。
蔡康永提問:一個孤獨的中學生,是在學校比較孤獨,還是在家裡比較孤獨?
蔡:曉樂的書裡面,很多主角是我陌生的一個對象,是中學生,或者是甚至是小學生。學生,我已經很久沒有第一線的接觸了,所以一個孤獨的學生,他會感覺到真正孤獨的時刻,是在學校裡還是在家裡?
吳:這其實是所有的題目裡面,我最不會的一題,我把它勾出來是因為,我希望它作為一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存在於這個節目裡,那時候我看的時候我會覺得說,天啊這個人的大腦也太清奇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我發現到應該是學校,因為其實在家裡面,你就有孤獨的感覺了,可是家裡的孤獨,好像人們比較會找出一個理由來,因為爸媽很忙,因為爸媽很累,那是一個無可奈何的狀態,但是你不會覺得那是一個,你要負責的狀態。可是學校再怎麼小的班級,它都有二三十個人,所以那其實是一號也不選擇你、二號也不選擇你、三號也不選擇你,一路到了所有的人都沒有選擇你。
因為發現到,該不會其實我父母,也不一定是很忙很累吧?
蔡:很多人小時候太晚睡,爸媽就會叫你快點去睡覺,他們小時候都以為,爸媽是關心我們的健康,長大才了解,原來只是嫌我們煩而已,就是趕快去睡覺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吳:而且他們想看電視啊!
蔡:對,所以我提出這個問題,其實因為我也好奇這個答案,然後我覺得你越在意誰,你在哪裡就越孤獨,這個是沒辦法的事情,就是家庭是一個我們被命定的東西,就是我們沒有選擇過家人,所以理論上家庭讓我們孤獨,比較合理一點。可是學校的同學呢,雖然也是命定的,你跟這一班人在一起,可是畢竟有這麼多人,如果全部都沒有辦法相處的話,那個孤獨感可能會讓你震撼,就是難道,我將來到了更多人的社會裡面,也沒有人要選我嗎?
蔡:可是,我自己因為在慘綠的文藝少年的時候是崇拜卡夫卡、杜斯妥也夫斯基這些人的,所以你讀卡謬,你讀杜斯妥也夫斯基,你會覺得人生一片灰暗,然後孤獨是很酷的事情,就是不孤獨就有問題了,所以對我來講孤獨反而是一個,讓你放心的狀態,說還好我孤獨,就我跟這些我喜歡的作家,是處於同一種狀態的人,這幫助我度過了很多,我認為對別人來講,可能很困難的時光,就是第一個你跟這些書相處的時候,你覺得這些書讓你覺得不是一個人,他們都懂你,然後他們都厲害到能夠出這麼好的書,表示說你這樣想沒有什麼問題,我覺得這個是扮演一個慘綠的文藝少年很大的一個收穫。
我當然要到現在才會覺得說,拿卡謬跟杜斯妥也夫斯基當人生參考,實在太荒謬了,就是你沒有活到變成一個很灰暗的人,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後來我就會轉向了,我在成長的過程中,體會到人跟人之間的美好,我就會轉向知道說,那些作家自己選擇那樣子的人生,或者愛情不順遂,運氣不好都有各種原因,可是他們的作品很動人,我就會發現說,那些世界文學經典,好像比較適合我在小時候看,而不是現在看,因為我已經過了那個時候了。
吳:因為我是一個看得出來,很多思緒的人,然後人們一看到,每次人們都會跟我說,你不要想那麼多,所以讓我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我一直不曉得要怎麼融入,想的比較少的人。
蔡:OK。
吳:可是那時候也是看書,而且我會覺得這些人真好,因為我可以了解他們在想什麼,但他們不會評論我,卡謬他不會突然跳出來說,我不是要你這樣想,如果會的話我馬上合起來,可是就很療癒。
吳曉樂提問:很多青少年都有容貌焦慮,身為每天要接受大量注目的名人,你如何認知自己的「臉」?
吳:我認識一些青少年,他們要拍照,他們第一個問題是有沒有濾鏡,這幾年一直在想臉的事情的人,你怎麼去看待,因為你每一天,都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在看你的臉,你怎麼看待臉?
蔡:一做演藝工作之後,我就會立刻發現,我的優勢不在外表上面,就是演藝界有太多比你高、比你帥、比你身材好的人,所以我當時就會立刻警覺到,你要好好的運用,你自己會做的事情,然後不要傻到去跟別人競爭,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我們拿動漫《排球少年》來講好了,男主角其實個子很矮,然後一直被人家講個子矮這件事情,可是他跳很高,所以他打排球的威力很強,我們沒有辦法否認的是你跳很高,依然是高這件事情,在決定了你的勝敗,而不是你又矮、又跳不高,那你就跟排球比較無緣了。
你在意識到你的外型有優有劣的時候,你開始判斷你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你要依賴的是什麼能力,而不是說,死命的說,我一定要把我整形整到像金城武一樣帥,他就會去找,那個他活下去的依據是什麼?
我進了演藝工作以後,尤其是很好玩的,我主持《康熙來了》的時候,有無窮的牙醫師,建議我做牙齒矯正,免費替我做的服務,甚至不需要代言,就是他們很願意替我做,然後我就是沒有做。然後我的搭檔徐熙娣,是牙齒很漂亮的人,他甚至有《牙套日記》,就是他在戴牙套的時候有出過書,講這個階段 。
我進了演藝工作以後,我反而很在乎我的其他事情,就是我有沒有辦法,當我要訪問一個作家的時候,我有沒有能力把他的書讀好,那我有沒有辦法在主持的時候,讓我的來賓放出最大的光芒,而不是我很焦慮,我要不要放出那個光芒。
我反而是接觸演藝工作以後,我變得對我的外表,沒有那麼在意了。這很怪,就是因為我發現我在演藝工作裡面,根本輪不到我去重視我的外表,重視外表的人有很多別的明星,他們才是要用他們的五官、用他們的身材,來服務他們的觀眾,可是好玩的事情是,以《康熙來了》而言,他們很多時候是對著徐熙娣講話的,你可以很明確的感覺到,哪一些人是對著我講話,哪一些人是對著徐熙娣講話的,就是很有趣。
就是有很多人,他就是很想跟S講話,然後,我對他來講,只是一個旁邊的聲音而已,就是當我問出一個很奇怪問題的時候,他的眼睛會轉過來看我,然後跟我好好回答,可是回答完之後,他的眼睛會轉回去看徐熙娣,比較少數的人會看我,你也可以感覺到他就是,覺得我的問題很需要防範,所以他就會好好的對待我。
吳:你有沒有發現到曾經有來賓,他是看著你的鳥在跟你講話的,因為我就想說,有時候很緊張。
蔡:他們都會問說,那隻鳥是真的嗎?然後我說不是真的,他們就不再理牠了。
回答你剛剛的問題就是,我的外表是用來服務我的工作的,我那隻鳥是希望我的來賓可以降低戒心,他不需要覺得這個訪談很嚴重。
蔡康永提問:「活著根本沒有道理可言」這種講法,對幾歲以下的人來說,太可怕?
蔡:我的書裡有講了說,活著根本沒有道理可言,這件事情,很微妙的是使得一些大人,很恐慌的來找我聊這件事,因為他們不覺得,可以把這句話這麼直接的講出來。
我說依據我的經驗,我看起來是,我們一切所期待的道理,因為A可以得到B,當A等於B的時候,B等於C的時候,A就等於C,所有這些我們自己找出來的道理,放在生活當中都不成立,那我們要依據什麼而活下去?
吳:小時候大家不都有講嗎,你不要跟小孩子講無常,其實小孩子是活在無常的狀態下,因為他所有得到的東西,都可能因為各種理由被沒收,他會比任何人都更重視擁有。所以你跟他講說這些都會過去,他會覺得你在幹嘛,你要對我做什麼,所以我覺得生命是沒有意義的,對於各個階段的人類來講,都會造成蠻大的恐慌跟打擊,其實我們只能夠做一件事情,就是等待死亡的發生,那我們只是看我們要,等待的姿勢每個人會不一樣,有些人會非常的淡然的,去知道說他會發生,有些人等待的過程是非常戲劇化、非常有張力的。
但我覺得到後來,我會覺得只有一件事情,我們保證他會發生,那就是「死亡」,我這樣講的時候,我身邊很多人也崩潰。
蔡:我覺得接受這件事情比較輕鬆,很多人認為接受這件事情是悲觀,可是我認為你,一定會因為接受這件事情,而導致一種「輕鬆的樂觀」,就是,沒有認知死亡為基礎的樂觀,在我看起來一定是假的樂觀。
就是真的樂觀,一定是因為確認了,我們會死,而依然能夠好好活著,那個才是真的樂觀。
吳:我自己會想說,其實很多時候,就是因為想到如果可能會死去,才有辦法跟很多人說「不」。
蔡:那是。
吳:有些時候,有一陣子我真的是,譬如說發生很多事情,無法拒絕那個人,如果明天就會死,你一定會很後悔,此時此刻還在跟這個人,就是在一個很爛的關係裡,就是瞎攪這樣子。
然後他們說好,我就偶爾想到生命會結束,其實當然會很難過,可是其實也帶來了一種,它讓我現在的分分秒秒,變得好有意思,因為再一次用到芙莉蓮的例子,活一千年對很多東西,就不會像我們現在這樣子有感覺了
蔡:是。我看過一個吸血鬼的影集,那個吸血鬼就看著人類,就跟他的吸血鬼同伴說,他說,我真的很為人類著迷,他們對每件事情都這麼著急。就是我就想說,如果你是吸血鬼,你當然不著急,因為你每件事都可以拖著不做。
吳:對啊,假設像吸血鬼一樣,他們就可以有五百年的房貸,所以他們就不會討論房貸了,因為房貸五百年,你攤下來都,那個數字都很小,可是人的很多樂趣就討論房貸。
吳曉樂問:現在的人們被困住時,有些人選擇躺平,有些人選擇傷害自己,你會給什麼建議?
吳:現在的人好像對於,慢慢的失去這種流浪,離開的這個能力,或者是這樣的想像,比較多是那我就躺平吧。那有些人可能就會傷害自己。如果要從情商課挑一課的話,你會挑哪一課?
蔡:我猜我們人養寵物,很多時候的療癒,來自於寵物有示範給我們看,活可以活得很無聊這件事,就是當你看到你的狗跟貓,當你看到你的狗跟貓,或者你喜歡的鸚鵡,花大量的時間發呆的時候,你會覺得很安慰,就是其實這樣活得挺好的,那很多人自己在忙的時候,看到他的狗在睡覺,會很羨慕他的狗,所以他們沒有發明汽車、沒有發明手機、沒有發明經濟學,人漸漸地告別了動物的那個狀態,而給了自己很多的使命,等到沒有辦法完成這些使命的時候,就會開始焦慮。
可是其實所謂的躺平、發呆、耍廢,這都只是回到動物的狀態。所以回答你剛剛那個問題,就是如果有人就是甘心,比較靠近動物的那一端,不要靠近文明的那一端,他其實是可以用躺平跟耍廢,度過他的人生的,只是他會不安而已,因為任何人放在他身上的期望,都會落空。
我有一次看伊隆·馬斯克,他說你只要稍微努力一點點,你就已經贏過百分之六十的人,他說大部分的人是非常非常懶。可是拿到生活中來看,其實很多人如果他甘於,他甘於躺平耍廢、無所事事地度過一生的話,其實並沒有違背生命給你的,任何的天賦的賞賜,你有享受到生命,你有吃好看好,你有看到美麗的風景,你有享受人際關係
,你有照顧好自己的心情,跟狗和貓差不多的活法,所以如果你要這樣做,你覺得有錯嗎?就是我不知道你作為一個老師,同學如果在課堂上面,趴在桌上睡覺,當然是很大的打擊,可是如果他沒有睡滿八小時,用你的課來補滿八小時的睡眠,這是他作為動物的部分的需要。
教室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的古怪,就是叫一群哺乳類動物,坐在一個椅子上,長達八小時的時間,聽他們可能一輩子,都用不到的東西,我覺得這是非常古怪的設計。
吳:我就會在去學校之前,我會跟我自己講「意志力!意志力!意志力!」「不要睡著!不要睡著!不要睡著!」可是我後來發現,當你一直提醒你自己的時候,你到了課堂上,你就覺得天啊這好睡,就可能你已經花太多時間在用意志力了,所以你本來不要提醒你自己,你還不會那麼累,因為我後來發現,跟講話沒有任何的關係。講得很好我也睡、講得不好我也睡、有趣我也睡,剛開始會難過,但後來發現沒有。
蔡:可是你的讀者當中,應該也有,真的在第一線教書的老師們。
吳:對。
蔡:那這些老師如果聽到,我們這樣講說,同學可以在課堂上睡覺,會對他們很困擾吧?
吳:我覺得這些人可能已經走得,比我還要前面了,因為可能現場的打擊更多,他們現在已經會覺得說,就是睡覺還不錯,因為有很多人可能會做出,遠比睡覺還要讓他們更不曉得該怎麼處理的,其實大家的壓力也都很大。
蔡康永問:對於沒有自殺的人來說,在生活中看到陌生人自殺,最普遍會有的心情是什麼?
蔡:曉樂你的書裡,提到了一些自殺的案例,所以我想要問這一題,因為我沒有很好的答案,就是當我們這些沒有自殺的人,看到別人自殺的時候,你覺得我們這些沒有自殺的人,最大的、最常見的心理反應是什麼?
吳:就是世界上只有兩種人,就是理解自殺,跟不理解自殺的人,可是這是我非常深刻的體驗,就是我自己在寫小說的時候,因為我自己覺得,這是一題很大的一題。
我從人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怎麼那麼傻,怎麼會這樣,他怎麼這麼想不開,就是這樣子;另外一種是會很直接的跟我講說,我可以懂,因為我年輕的時候,其實我人生當中怎樣。所以我才會在我的作品裡,就是去討論這件,就是其實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有一點這樣的狀態,我很難找到一個略懂的人,我後來就甚至把這個,當成是一個試紙,你會發現人們的反應,也都是這樣子。
一派的人會覺得,他那麼有錢、他什麼都有、他在哪裡有房子,然後他有愛他的誰誰誰。
蔡:那你覺得那一些很極端的說,我覺得這樣做太傻了,想不開的這些人,心中是覺得,不可以把自殺當成是一種可能性嗎?它不是一個人生選項?
吳:他們可能覺得,如果這是一個選項的話,他們暫時,就會陷入非常巨大的不安。因為其實到最後會發現到,兩端的人其實很近,他們都很重視生命,只是他們切入的方法,不是不完全一樣,我覺得好像不一定是憤怒,但我常常可以感覺到那個困惑。
所以他們會去講他有什麼,他有什麼,可是這個。
蔡:就符合這些標準之後,應該就不會想死了。
吳:對對對。
因為我很常去網路上看大家,對於某一個事件的留言,我就會很認真的去看,人們是怎麼理解這個告別,可能也包括我爸媽,他最近就會一直跟我講說,他很困惑,但他會嘗試著去理解,我會覺得說這個態度,我可能蠻喜歡的,就是終究這個人,還是做了這個選擇,因為我記得這三四天,大家一直在吵一件事情,就是我們還可以用輕生,「輕」這個詞嗎?
蔡:輕視生命。
吳:對,然後我就覺得說,哇我們這個社會已經進展得好快。
蔡:是,這個人之所以自殺,可能就是因為他很重視生命,對,所以他要一個好的結束,也有這種說法。
吳:對,就是有一個想像的出現。
蔡:我自己覺得對於自殺,感到憤怒也是一個很動物的事情,就是動物界並沒有,動物除了因為某一些,未解之謎,比方說磁場的改變,會引起動物同時間,大量自殺的案例之外,一般動物我們認為他們不會自殺的。
人類因為已經把自己的生命,用醫藥手段,延長到一個非常古怪的階段,就是我們在完成繁殖的任務之後,還活很久很久的時間,而這個都是大部分的動物,沒有辦法享受到的那個長度。
當你用文明所帶給我們的醫療手段,把自己搞到活到那麼久,而活到幾乎不等於活著的狀態,可是卻還沒有死掉的時候,是不是自殺成為一個選項?我覺得那樣的討論,會比較符合真實的狀況,而不是一直用動物都不會自殺,生命應該要自然結束,來看待人類的生命,因為我們真的已經不在自然結束的範圍之內了。
蔡康永問:作為老師,關心一個學生要關心到什麼程度,才叫停?
蔡:作為一個、某個定義上曾經是老師的人,他關心一個學生,到底要關心到什麼程度,才叫停?
吳:我覺得對我來講有兩個標準,有一次我陪一個學生去陪考,因為他就說他的壓力非常大,然後他的家人都不在台灣,所以很需要有一個人陪他去考試。然後當時呢,因為我很久沒有陪考了,我就跟著他去考場,然後就是考場在三樓,我就走到一樓的時候,突然間就有一個人,因為可能他看得出來我不是考生,可能看起來有點年紀了,他就馬上說,請家屬在這邊止步,就是你只有是考生,才可以踏過那條線,所以我跟我學生,因為他也很錯愕嘛,對,所以那時候他就是,我就說好那加油,然後我真的就在一條線在那邊上演的那種,很像是什麼「陰陽兩隔」嗎?當然沒有。
當然陪伴的最終,你都是要這個人,他可以活出他自己,他要去考他的試,就是當你現在所做的這件事情,正在阻撓他,或者是讓他更無法成為他自己,或者是更無法扛起,他自己的責任的時候,那其實你就應該要停止了,因為你的存在,是要讓他有一天不再需要你。
蔡:被你關心的那個人,他自己會不會散發訊號說,你關心我到這個程度就夠了?
吳:我覺得要一直去意識到說,自己可能會對別人造成傷害,是一件很需要放在心上的事情。
蔡:前一陣子那個動畫《荒野機器人》,他講一個被拋棄在荒野的、一個服務型的機器人,他沒有辦法放下服務人類的心,結果他沒有人類對象可以服務,他服務了一個動物,這個機器人得自己跟自己對話說,我到底要讓他自己飛,還是我要一直替他飛
?那一幕很打動人,就一個機器人,被逼著自己去拿捏,那個界線在哪裡。所以,你不會覺得被拋棄?
吳:不會耶,我真的很,以前我很常跟任何我教過的人說,我覺得我最大的快樂,就是有一天你們不再需要我,因為那也蠻好的,我也蠻鬆了一口氣。
我花了很多年,去找到我也鬆了一口氣的這個答案,而且我也可以去做我自己,可能不用一直想著別人的時候,那我要去想自己的事情,因為我覺得有幾年,或者是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人的一個習慣,我們會很容易用,煩惱別人來暫時迴避想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人生一團亂,可是可能在學校,是一個很熱血的老師,或很熱血的教練,我會去想這件事情,我會去想說,對,可是那其實是會有痛苦的。
蔡:我有一次,回答了一個跟收視率有關的問題,然後我的回答被某一些人認為說,怎麼會有這麼傲慢的人。然後我自己想起來都很好笑。
就是有觀眾,看了很久的《康熙來了》以後,他們說現在《康熙來了》已經不好看了,我不想看了,我就回答說,「我覺得你很棒啊,長大了,恭喜你,不再需要《康熙來了》,你可以去看更適合你的節目。」然後這個答案就,這個回答是真心的回答,我並不是在、我並不是有任何挑釁的意思,可是確實在很多人聽起來就是,理論上人家說不看你的節目,你的正常的回答應該是說,那我們要改進,我們希望你繼續支持我們,而不是說,好啊,那已經看夠《康熙來了》,就去看別的吧。
就是這個是,聽起來是這種的意思。可是我是認真的覺得,任何偶像都一樣,就是他就是服務我們某一個年紀,我們回顧我們在青少年的時候,曾經瘋狂崇拜的一個偶像,他帶給我們當時足夠的力量、足夠的安慰。然後可能過了十年,我們看到他給我們的簽名照,或者是手機裡面錄的叫醒鈴聲,就把他洗掉了,就覺得不重要了,就是他已經在你生命中扮演過,他可以扮演的角色,讓你跟他說再見,那個偶像並不知道他的簽名照被丟進垃圾桶,或者是他的語音答鈴被洗掉了,可是跟你剛剛講的立場一樣,就是,你供應過別人的人生某一階段需要,那就夠了。
可是我覺得我們的差別就在於,你在第一線感受這件事情,能夠做到跟對方揮別,這個是很了不起的事。
吳:因為還會再遇到新的人。
蔡康永提問:你會不會想要訓練自己:「不把別人的稱讚當回事」?
蔡:你有沒有想過要訓練自己,不要在乎別人的稱讚?
吳:有。
蔡:有嗎?為什麼?
吳:小時候我讀《岳陽樓記》,有一段我一直讀不進去,應該是叫做寵辱皆忘,就是你的寵跟你的辱,你都要忘記,我小時候覺得,羞辱我的話就忘了吧,寵愛我怎麼可以忘記,就是這種讚美怎麼可以忘記?
然後我就去開始思考一件事情是,人是不可能做到只看讚美、而不看就是那些批評的。當你要放掉,其實那個好像是同一個機制,那其實那個機制可能就叫做「讓別人決定你的價值」的機制,如果你要放掉,那好像是一個開關,你一旦移過去了,其實那個讚美也會跟著掉了。
如果真的是很內心很不足的時候,我就會說,我就會跟我旁邊的朋友說,我現在需要一個讚美模式,然後大家就會讚美我,可是我自己也會知道,這是一個特殊的狀態,就是可能,大家讚美我這五分鐘,讓我有信心,去做這件事情。之後我就應該要回到,不要當那麼一回事,要不然這其實很危險。
蔡:對,我自己主持了這麼久的節目,然後收視率有時候好的時候,製作人就會依照電視圈的慣例就會說,我們來開慶功宴,我們來開發表會,我們發記者會,我就會跟他說我不要,因為下禮拜收視率就會下去了,我們不會一直這麼高的,然後隔一陣子收視率又高起來,他又提議要辦慶功宴,我就說不要,我就一直逼我自己,當一個掃興的人,就是,我們要把起起伏伏,當成是日常。
那當一個掃興的人,其實是有壓力的。尤其是主持工作,只是其中的一環,你有很多工作人員,他們需要鼓勵,你不辦慶功宴,他們的鼓勵哪裡來呢?所以這是很不近人情的事情,可是我卻這樣做,我無非就是要逼我自己就是,你不要把收視率好當一回事,這樣收視率差的時候,你還做得下去,不要環繞著「以收視率為中心」而活的這種狀態。
所以出書也是一樣,就是我有很多書沒有得到重視,然後我寫那些書的時候,所得到的喜悅是很真實的,我不想因為這些書比較受重視,那些書比較不受重視,結果我就偏愛這些書多一點,我想要記得每一本書,帶給我的喜悅是不同的。
那我現在,在訓練我自己一件事情,我都覺得很不近人情,第一個就是,別人買我的書的時候,我要訓練我自己不要說「謝謝」,因為我只有對我自己,每一個表達都很在意,我才會表達得很清楚,而不是混過去的。
所以如果你買我的書,因為我覺得我拿了一個,我很滿意的作品,跟你的錢交換,只有這樣子的關係而已,所以我會說我很開心,可是我不會說謝謝,因為當中,並沒有我想要道謝的部分,你只要說開心就好了。
吳:對,就是我好開心,可是好恐怖,因為我剛剛在訓練的時候,我的腦袋下一句話就是,我好開心,謝謝你,所以它是一個要訓練的東西,因為已經太過於……。
蔡:只要你察覺這件事情,你就會做得越來越好。
吳:好。
吳曉樂提問:如何做到對事物有一定果斷的判斷,但仍保持被鬆動的開放性?
吳:我其實長大後,我沒有很喜歡跟知道很多的人相處,就是很容易變成某一種,死氣沉沉,因為他們都覺得我都知道了,世界不就是這樣子嗎?可是我自己從以前到現在看你,我發現都沒有這個東西耶,還是有一種頑皮的特質,有一種調皮,甚至有點想要挑釁,要如何同時知道很多,可是仍然保持這一種樂趣?
蔡:或者更真實的回答你的話,就是因為我沒有知道很多。我那天跟一個,我那天參加一個吃飯,那個主人非常慷慨的請了一個聲樂家,唱幾首聖誕歌給我們聽,然後那個聲樂家唱完了歌之後,就加入我們一起吃飯,然後整個餐桌上的人呢,就不斷地問那個聲樂家問題,我們怎麼樣用聲樂的方法、可以唱好一點嗎?
然後因為一邊問,一邊就會示範嘛,所以就很熱鬧,就是一邊聊一邊他就唱給我們聽,然後逼我們唱給他聽什麼,剛好可以回答你這一題耶。就是這些人,如果被放到一個無知的狀態,他就會變得有樂趣一點,可是如果你請教那些人說,如何管理一家公司,或者怎麼醫好這個病,那些人就回……。
吳:或者說我最近血脂有點高怎麼辦?
蔡:對,他就被逼到那個神龕裡面去扮演,他原來扮演的那個角色,他就會變得死氣沉沉,因為他學不到東西,他只有在輸出,他沒有辦法輸入。就是我現在看網路上的影片,我們經常停下來看的,難道不是一些,比方說原來饅頭是這樣做的,或者是原來蛋糕的花紋,是這樣做出來的。
所以我自己津津有味,就是因為好多事我都不知道,就像我今天跟你聊天,你講的那個,對學生的事情,對我來講也是很新鮮的事情一樣,所以我很容易興高采烈,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人家跟我講任何事情,我都眉毛就挑起來,覺得說天啊,原來有人是這樣活著的。
我覺得我之所以做訪問的時候,做得很開心就是因為,我永遠都對我得到的答案很驚訝。比方說有一個在選舉的,我就會問說 ,你現在付出這麼多,你一天站在車站跟人家握手16個小時,我說你選輸的話怎麼辦?他就回答我說,我們選舉的人,是不想我們會輸這件事情,我就說蛤?你們選舉的時候不先想會輸嗎?怎麼可能?我們連做一個節目都會先想說,收視率是零的話怎麼辦?
吳:對,我寫書也會想著不賣怎麼辦?
蔡:對,就會驚訝,然後我就會好奇說,哇!這種人活在什麼狀態裡?他一個認為自己不會輸的人,然後最後輸了的時候,他要怎麼面對他自己?他說我們到時候自然會想到說法,有這種活法的人,跟我們不一樣對不對?
可是他一但講了,我就會興高采烈覺得說,哇!這跟我怎麼都不同,所以我是沒有空死氣沉沉的。
吳:下一次我也要跟出版社講,這本絕對破萬,沒有破萬了,我再來想一個說法。
蔡:我覺得你被黏在椅子上寫作的時候,支撐你的絕對不是賣不出去,而是會賣得很好。
吳:下一本好就好了。
蔡康永提問:可以接受自己漸漸變成一個「小時候很討厭的人」嗎?
蔡:你能不能夠接受你漸漸變成,一個你小時候所討厭的人?
吳:可以,因為這個是不接受也不行。
蔡:你小時候討厭了什麼,你現在變成了嗎?
吳:我小時候我很,我小時候很喜歡果斷的人,就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就跟我講一個答案就好了。可是後來因為你要,如果你要寫故事的話,其實你不能夠總是在下判斷,因為其實我自己會覺得,我寫東西追求的是一種,更真實的人性的表達,那其實真實的人性,其實就像你的書裡面一直強調的,人很矛盾,人可能又恨一個人又愛一個人,人可能又嫉妒一個人,又戀慕這個人,所以我就成為了,小時候很受不了的那一種:跟你說多數情況下是這樣,可是如今是這,偶爾會是這樣,我小時候很受不了。
蔡:小時候大家都喜歡,黑白極端當中選一邊,後來就了解整個人生,是在灰色地帶活動的。所以我們自己看,小時候看動漫,動漫裡的反派說「哈哈哈我要統治世界」的時候,你從來沒有站在他的立場想過,他統治世界要幹嘛,而統治世界這件事情,根本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
就是哪會有人沒事幹,想說我要統治全世界的,反派講的這些願望都很空洞,因為其實他們沒有道理,要那樣做,我們對反派的內心不感興趣,因為你在對反派的內心感興趣,他們是不會許願出這麼,果斷而極端的願望來。
蔡康永提問:如果你可以完全沒有現在的記憶,重新活一次的話,你願意用男生的身分來活嗎?
蔡:如果妳可以完全沒有現在的記憶,重新活一次的話,你願意用男生的身分來活嗎?
吳:願意啊 ,對而且我覺得我其實做得還蠻明顯的啊。可是從來沒有人,
蔡:因為你的書裡面很關心女生的立場,然後一直在處理女生的問題啊……。
吳:那沒辦法啦。
蔡:所以我看你的書的時候,我認為你對於做男生沒興趣耶。
吳:假設以女性來講,我已經活得很滿了,但是這方面是零,就是以另外一種,因為其實,假設我們可以改變哪一個特質,可以馬上感覺到不同的人生,我必須老實說,我覺得絕對還是性別,我有很多男生朋友都問我說,你們為什麼女生要花那麼多時間在外表上面,我們永遠出去都是素顏,如果今天我是男生,我就可以素顏走出去,然後覺得這一切非常的正常。
蔡:你還可以裸上身。
吳:對對對,你不講我都還沒有想到,我還可以穿著薄可透光的那個內衣,然後在公園跑步。
蔡:然後你可以壁咚別人。
吳:好像就是可以想很多,所以我自己就是不是因為不喜歡女生,有點像是這個角色,你已經充分體會了,已經練滿了、已經練到很多東西,我都已經經驗過跟想像過,已經至少或者是想像得到的,可是我又覺得很可惜,因為你的題目有一個巨大的條件,失去現在的記憶,所以我才會說,我很喜歡這題的原因是因為,我是把它當成一個小說來思考的,就如果有一個活著很滿的女生,然後她下一輩子是男生,那她完全沒有上輩子的記憶。
蔡:所以我可不可以問你,你寧願你帶著現在的記憶,重新活一遍然後是男生嗎?
吳:可以啊,我覺得很像出國,你有機會,到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你再回來看,你會看到很多熟悉的東西,你也會看到很多,原來是這樣的東西。
網友提問:你們幾歲知道自己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蔡:我不知道有沒有鼓勵到他,就是我有朋友到50歲才知道的。
吳:我覺得這個非常的鼓勵,非常的鼓勵。我們是認真的回答。
蔡:這是問我們兩個嗎?
吳:是啊。
蔡:因為我這邊被擋到了「你們」兩個字,所以我只看到幾歲而已。好,那就正面回答好了,我想一下,13(歲)。
吳:為什麼可以馬上想出來?
蔡:因為有具體的人。
吳:喔,我好像很小的時候,就有喜歡過男生,有喜歡過女生。
蔡:OK。
吳:可是那個不是一個具體的,而是如果可以跟這個人,相處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非常的願意。
蔡:對 因為我的記憶很清晰,就是我12歲以前,我的假想人生圖片,都是以女生為伴侶的,然後一過12歲就忽然轉變了。
吳:因為那個人出現了。
蔡:對對對。
網友提問:如果我們是文化部長,第一件事情最想要做什麼?
蔡:我對這個有一個,想要先回答的立場,就是,不要把「部長」當成是一回事,其實能做的事情很少。因為你知道做一個部長,要應付多少瑣碎的事情,就是你的精力,你花在早上九點鐘就要接見一群,跟你想要做的工作,完全無關的團體,開20個會,可是中間跟你想做的事,有關的會只有一個而已,我可能會去管教育部的事情。
吳:那你想要管教育部的什麼?
蔡:我會跟教育部長講說,請你不要把你沒有做好的事情,最後都由文化部來處理。
吳:其實我以前會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是把漫畫提高到,不要是不入流,可是這件事情已經完成了, 對,所以我現在會想要做的事情是,我想要好好的跟別人講,打電動,它其實是一個中性的事情,我也很相信未來有非常多的內容,它其實是放在遊戲裡的,我也覺得好可惜,如果我們到現在對於遊戲,打電動的人,都還是一種很負面的觀感的話,那真的我們會錯過好多好有趣的事情。
網友提問:你們有沒有死而無憾的理由?那是什麼?
吳:我自己覺得人的一生中,其實就是他如何去理解,或者是慢慢的,面對死亡這件事情。
蔡:是,我根本不想要死而無憾,我希望死而有憾,我覺得死前,肚子裡一大堆還沒完成的事情,才是好的死法,我可不想要什麼都做完,然後在那邊等死,我覺得那個,那個是很悲慘的活法。
吳:可是這樣的話,如果要跟別人講自己的遺憾,那個時間就要很長,對吧?因為可能講完了,因為通常我們會預設說,假設我們到了一定的時間點,會有一個人來旁邊聽你講話,就是我最近在看的那本書,所以如果是你的版本的話,那個對話就會,因為可能講完了這個,等一下還有。
蔡:我覺得應該要留下很多遺憾。
吳:那就會變成一千零一夜。
蔡:就是,就死不掉嗎?
吳:今天講完了,好,那後來還有一個遺憾,我們明天再來講這件事情。
蔡:就是在電影裡面要斷氣,就是等一下。
網友提問:我們害怕變老多,還是變醜多?
蔡:這是一個外行的問題,因為變老就會變醜。我怕變老多過怕變醜,因為變老跟變醜是雙重的,可是只變醜的話,起碼還沒有老。
吳:所以你不是相信那種,很多女星會說,就是我接受我的人生的自然的。
蔡:那些場面話,你不這樣講,你皺紋還是會出來,所以乾脆就講了吧。
網友提問:請問蔡康永你有經歷過中年危機嗎?
蔡:當然,我40歲的時候覺得恐怖極了,就是,所以剛剛有問題問說,做大人有什麼好處?我覺得當大人有一個好處,就是你很快就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就是它會使你有一種迫切感,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而不再像沒有變大人的時候覺得,慢慢來,一切都有可能,我也可能當太空人,我也可能變科學家什麼,就那個時候,就過去了。老人不太會再有力氣,產生危機感,說怎麼辦,人生只剩下這一點時間了,老人就是會被逼著面對說,老了就這樣。
很多很好的創作者,老了以後變成了不那麼好,做出了不那麼好的作品來,很多大導演跟大作家,人生後期的作品沒那麼好,可能就是因為他們對太多事情,已經放下那個迫切感,跟絕望的憤怒,他們變得很接受自己的生活,那時候做出來的東西,就會比較不好,沒有力量。
吳:謝謝,非常謝謝你。
對我來講,我有辦法讓自己坐在這裡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想要去召喚,一種流星般劃過的感覺,那我現在就覺得很開心。
蔡:這個場合我也會說謝謝,因為確實帶給了我很多,我期待中的收穫,那我看你的書的時候,我充分體會到我對於女生的世界,有多麼的陌生。
看我的書的人,看我節目的人,女性占了絕大多數,可是他們所感受到,實際的限制跟痛苦,我其實很少有機會,去像你那麼認真的面對他們。藉這個機會認識對我來講,是一個我給我自己的新的,不死氣沉沉的一個鼓勵,就是我可以知道更多,讓我眼睛亮起來,充滿生氣、充滿活力,去了解的一個問題的方向,所以這個是我們的會面,對我來講最大的意義。謝謝。
製作:公視節目部
文字編輯:公視數位內容部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4.12.31
觀點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