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科技與資訊爆炸的時代，你知道KOL（網紅）、YouTuber，那你聽說過「VTuber」（虛擬YouTuber）嗎？這個藉由虛擬角色亮相的創作方式，透過真人結合科技的動作捕捉方式，來達到「明明是圖像，卻能跟真人實時對談、互動」的效果。這項進步，讓許多有才華但怯於露面的創作者，有了勇於一展長才的空間。
而這項從日本興起的潮流，近幾年也在台灣漸漸地發展開，不只VTuber人數日趨增加，公視更成立「金V獎」給予這些創作者鼓勵及肯定。2025年迎來第三屆的金V獎，與U-ACG共同舉辦「台日VTuber文化交流特別講座」，邀請了兩位該領域的專家，分別是日本近畿大學的岡本健，及台灣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的王威志，一同探討這個產業的文化興起、真實生態及困境，還有未來的發展與願景。
從研究「聖地巡禮」的學者，到成為VTber殭屍先生
岡本健，日本近畿大學教授，同時也是研究VTuber文化的權威代表。但早年他是先取得觀光學博士學位，並以「動畫聖地巡禮」為題進行研究，進而接觸到日本次文化。他提到，2016年因新海誠的電影《你的名字。》，而讓「聖地巡禮」一詞及行動變得大眾化，但在他2008年研究該主題時，這個活動只在動漫迷、御宅族之間流行，是當時十分前衛的旅遊方式。
之後，因為殭屍電影的流行，日本一度掀起「殭屍熱潮」，他對此感到好奇，便開始投入研究、甚至出書，後來還受邀上電視台專門為VTuber製作的節目《超人女子戰士Gariben Girl V》，傳授「殭屍學」給節目班底的三位VTuber。這是他第一次接觸VTuber文化，而他深受震撼。「錄影現場是教室場景，講台下擺設三張椅子，當然都沒有任何人坐在上面，但透過現場螢幕的即時畫面，卻能清楚看到三個VTuber坐在上面跟我們互動，讓我非常驚訝。」
▲岡本健參加《超人女子戰士Gariben Girl V》的錄影
使用免費軟體即可入門！正向互動的溫暖使人眷戀
或許會有人認為，影片中的VTuber所有反應、動作，都是劇本安排過，並預先錄好再播出的畫面，但事實上，畫面背後負責操控、俗稱「中之人」的創作者，不僅能夠做直播、回覆觀眾留言，甚至可以舉辦線下的粉絲見面會，所有互動都是最即時的呈現。
更驚人的是，這些看似需要大筆預算才能實現的高科技技術，實際上入門門檻非常低。岡本健自己從研究VTuber，到親自入行當VTuber，創作了「殭屍老師」這個角色，直播時使用的動作捕捉與相關技術，全是免費就能取得的軟體，如此低門檻且開放式的活動方式，讓他深受感動，直言「這也是此文化極具魅力之處。」
▲岡本健化身VTuber殭屍老師，在頻道上自我介紹。
同時，他在作為殭屍老師活動時也發現，在節目播出後，觀眾們的回饋多為對VTuber、節目團隊、來賓的尊重、幽默，以及積極好學的態度，充滿溫暖及創造力的網路交流方式，讓他想起曾經研究動漫聖地巡禮時，在現場與作品粉絲們的溫暖互動，因此決定加以記錄、分析，並寫成論文與書籍。
從千人到六萬：絆愛開啟的VTuber文化革命
岡本健談到，「VTuber」一詞源自於2016年，由ActiVE8公司創造的角色「絆愛（Kizuna AI）」，在自己的YouTube頻道中自稱而起，其角色的創造理念，是社長認為「AI也能成為讓人幸福的存在，而不是只有敵對、負面的形象」而誕生。隨著她的人氣水漲船高，造就此後大量的VTuber興起，從2018年推估的一千人，成長到至今至少六萬人次，市場規模自然跟著成長，也進一步讓VTuber文化，擴散到世界各國，人氣不減的「絆愛」KizunaAI，還將作為第三屆的金V獎壓軸表演嘉賓，帶來完整的 3D 舞台演出。
▲絆愛在YT訂閱人數約307萬。
他提到，VTuber分成「個人勢」及「企業勢」，有四大類收入來源──平台收益（如YouTube廣告收入、直播觀眾贈禮）、周邊商品、歌曲、語音等銷售、舉辦活動與演唱會，以及商業合作（如宣傳代言、品牌合作、授權等）。其中最具規模的是商品與周邊銷售，例如在東京站一番街的商店中，女子VTuber團體「hololive」的人氣，幾乎與寶可夢、吉伊卡哇並列。
另一方面，VTuber與企業進行商業合作所帶來的效益，也是不容忽視。岡本健分享了2023年，由彩虹社所屬VTuber「周央珊瑚」，與三重縣的主題樂園「志摩西班牙村」合作，除了推廣遊樂園外，也在當地舉辦大型活動，活動期間的入場人數比前一年增加了1.9倍，且周央珊瑚推薦的點心「吉拿棒」，在活動期間一日平均賣出 1000 組，是平常的33倍，證明VTuber確實能帶來驚人的經濟效應。
▲周央珊瑚介紹志摩西班牙村
2024年台南市美術館（南美館）也曾與hololive合作，邀請成員「儒烏風亭螺鈿（儒烏風亭らでん）」介紹美術館歷史及台南美食，並宣傳展覽「吾妄之境 The Fantasy Wonderland」，獲得廣大好評及支持，這個夢幻聯動也讓喜歡VTuber的粉絲在驚喜之餘，更期待未來有更多跨界合作的可能性。
▲儒烏風亭螺鈿介紹台南美術館
「中之人」的無形壓力及自我懷疑，成為最大課題
不過，相較於這兩位「企業勢」的VTuber所取得較為豐富的資源，「個人勢」VTuber多半因收入不穩定，而以此為副業進行活動，且很難兼顧本業及副業。關於這個煩惱，岡本健以自身的經驗為例給予鼓勵，表示身為教職員的他，透過「殭屍老師」的身分活動，反而遇到了許多原本生活圈不會遇到的人、事、物，甚至擴展出新的工作圈，副業反而支撐了本業、讓本業變得更有趣的存在。
但他也不諱言，自己從VTuber粉絲，到跳進來當「中之人」，開始深入業界後，也發現一些「身分錯亂」及「身分認同」的問題。他舉例，某天在咖啡館寫稿時，突然想到「殭屍老師現在大概也在研究室寫稿吧？」想完的瞬間立刻意識到，自己因人設的存在感愈來愈強，而開始產生錯覺。甚至有些VTuber的「中之人」會自我懷疑：「當角色變得很受歡迎時，到底是自己受歡迎、還是這個角色？本人其實沒什麼價值嗎？」也會因此感到沮喪；就連觀眾的評價或謾罵，都是由「中之人」承受，不像動畫聲優可以和角色保持距離，這也是成為VTuber必須面對的課題之一。
雖然成為VTuber創作者有一定的壓力及風險，不過岡本健認為，VTuber文化具有跨越外貌、年齡、種族、語言、社會階層與國境等各種界限，讓人與人相連的能力。雖然擴張速度非常迅速，不免讓未來想加入的創作者們擔心「市場飽和」的問題，且門檻也越來越高，但岡本健反而很樂觀的表示：「未來隨著技術的革新，能做到的事情可能會更多。很多人都在思考新的可能性，以及在新的世界該如何活下去。」相信產業不會因此衰退。現在，日本已有許多政府官方創作專屬VTuber，來進行政策宣傳，證明這個新文化正持續成長，且是一個視活用方式而定、充滿可能性的文化。
不靠粉絲量取勝：VTuber 合作模式比你想的多元
聽完岡本健的研究分享，王威志作為台灣VTuber的熱衷粉絲及研究者，也與他展開了深入對談。王威志首先以好奇岡本健來台後，對台灣的第一印象，與對於台灣次文化有何看法一題，開啟話題。岡本健表示：「很充分的理解到次文化真的連接著世界上的人們。」也讚嘆台灣的VTuber粉絲相當熱情，對於能夠來台參與活動，感到很開心。
王威志接著提出：「岡本健作為殭屍老師進行研究的過程中，認為VTuber開展了怎樣的可能性？」的疑問，同時好奇他是否會建議大家嘗試挑戰成為VTuber。對此，岡本健則認為，雖然做了許多研究，他依然無法保證「親身體驗」就是了解這個行業最好的方式。他坦言：「雖然能夠了解其價值觀是件好事，但同時自己也會成為利害關係人，不能說的秘密會越來越多，反而無法寫進論文，成為缺點之一。」因此他認為，重點是更多人從不同角度投入研究，這樣便能開闊視野、衍伸出更多可能性，其實也是一種優勢。
而針對王威志提出傳統的聖地巡禮方式，與現在VTuber以直播進行的巡禮方式，兩者有何差異性時，岡本健則是回應：「時間上的連續性是很大的特徵」。他進一步解釋，相較於動漫作品問世後才開始的巡禮活動，VTuber的即時直播、互動，能讓粉絲有更強烈的即時代入感，並且因此受到啟發，萌生想要接觸或是親自前往參與的念頭。
對談的最後，岡本健給予所有無論是高人氣、或是新入行的VTuber們建言：「並不是粉絲人數多才能有商案接，合作的方式有無限可能，也有無法承擔過多粉絲到場的小型場地，或是預算有限、主題較專業獨特的小型活動，會需要粉絲人數不這麼高、類別較不同的VTuber。」希望創作者們，不要讓數字侷限自己的可能性，相信自己、勇敢積極的去創作屬於自己的天地。同時，岡本健也期許，「VTuber」能為人們的幸福與世界和平做出貢獻，而自己也能作為VTuber「殭屍老師」，持續參與這個夢想實現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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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張雅雯
責任編輯：許容榕
核稿編輯：李羏
上架日期：2025.12.4
日韓雙聲道迷妹，在服務業感受人間冷暖的同時，也兼任公視劇夠特約寫手，以及KKBOX合作翻譯與剪輯師，是個立志成為斜槓少女的半自由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