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權鬥士彭婉如用生命換來《性侵害犯罪防治法》與計程車駕駛資格管控

1996年11月30日是台灣夜歸女性最黑暗的一日,時任民進黨婦女發展部部長彭婉如在高雄出差,夜間搭上一部計程車後失聯,幾天後被發現滿身刀傷倒臥草叢、死亡多時。彭婉如曾任多個婦女運動組織重要幹部,一生關心婦女權益,她的過世激發台灣社會面對女性權益缺失的問題,也促成《性侵害犯罪防治法》《道路交通管理處罰條例》等法案通過,奠定台灣兩性平等教育的起點。

彭婉如(中)命案懸宕多年未破。圖/公視新聞
彭婉如(中)命案懸宕多年未破。圖/公視新聞

1996年12月1日,民進黨全代會通過了《婦女參政四分之一保障條款》,成為臺灣第一個重視女性參政權的政黨,也是這個重要的決定,打造善待女性從政的環境與風氣,20年後的臺灣更是選出了史上第一位女總統。

但民進黨全代會通過《婦女參政四分之一保障條款》的那天,幕後最大推手彭婉如卻遲遲沒有現身,不僅電話沒人接,預定的飯店也沒入住,連丈夫洪萬生都連絡不到她。

彭婉如於1985年隨丈夫前往美國,丈夫專心攻讀學位,而她則從事編譯工作,編譯《美國婦運史》,關注美國婦女的社會地位變遷,因此受到啟發,1988年回臺後,就任婦女新知基金會的秘書長,發表文章,試圖喚醒性別平等意識,後又轉仕位居婦女運動更前線的婦女救援基金會董事,關懷雛妓問題,並擔任主婦聯盟理事、晚晴協會理事長等職務,幾乎所有時間與精神都投注在婦女運動上,1993年再度前往美國讀了一年的碩士,專攻婦女研究,返臺後,旋即帶領民進黨的婦女發展會升格為婦女發展部,並出任首位部長。

為了讓婦女獲得平等權益,彭婉如馬不停蹄,1996年的11月30日,專程搭飛機南下高雄,為的就是希望能當面遊說黨內各方同志,務必在隔天的全代會上表態支持女性參政權,這也是彭婉如最後一次出現在大家眼裡,她的遊說告一段落,在路邊招了一輛計程車,預計從尖美大飯店前往下榻的圓山飯店。

但從此就再也沒人看到彭婉如,直到12月3日早晨,一名貨運司機在鳥松發現倒臥草叢,滿身刀傷,死亡多時的彭婉如。

1996年發生的彭婉如命案懸而未破。

彭婉如命案激起社會討論,女性上街頭「要一條平安回家的路」

彭婉如命喪鳥松的新聞一出來,震驚全臺,由於飯店外有人看見彭婉如最後搭上了一輛福特天王星計程車的身影,造成很多人不敢搭計程車,而計程車司機們也因為這個害群之馬,成為眾矢之的。

經查驗,35刀的大量失血是主要死因,而下體發現疑似分泌物,應是遭到性侵殺害。這樣的屍檢報告,對於一個致力於婦女運動的學者而言,是多麼諷刺又可惡的結果,但也因此激起了社會各界熱烈的討論,從婦女夜歸的不安全,討論到社會治安問題。因為彭婉如命案的一個月前,桃園縣長劉邦友遭行刑式槍決慘死家中;兩個月前,軍中發生江國慶姦殺女童案,後來更查明是軍方刑求而造成的冤案。1996年的臺灣年末,每個月都有一樁大案,而且每一案都深具代表性。

由於彭婉如的屍體並未有大量血跡,而且旁邊也找不到相關行李或個人物品,顯示鳥松並非第一現場。後來有人在東港大橋下發現她的皮包,警方因此研判兇手是在第一現場行兇之後,一度將屍體運往第二現場進行清理,最後再載到鳥松鄉第三現場遺棄。

換言之,這位兇手的移動手段非常便捷,極有可能就是當晚載到彭婉如的計程車司機。

於是警方開始縮小調查範圍,根據地緣關係,約談有前科或高風險的計程車司機,更請到鑑識專家李昌鈺,分析監視器拍到的模糊車牌,尋找車牌號碼中帶有「Y」字的車輛。可惜當時的科技並未如現在發達,在證據相對有限的情況下,警方的調查陷入膠著,時至今日,都未能找到真正的兇手。而當時警政署長姚高橋一句:「我女兒也不敢搭計程車。」重挫計程車司機生計,也迫使女性再度走上街頭,宣示要一條平安的回家之路。

彭婉如罹難日訂為「台灣女權日」,促成《性侵害犯罪防治法》等法案通過

彭婉如過世後,社會氛圍產生巨大的轉變,首先是1996年12月20日,臺北市政府警察局信義分局一樓成立「婦女保護中心」,設置24小時的「婉如專線」,從此奠定了警方保護專線的工作模式。

而「全國婦女連線」在立法院召開「1221女權火照夜路大遊行」行前記者會,宣示「女人要權力,不要暴力」,要求警方在期限內破案。

同時還有超過1萬5千名臺灣留學生,透過網路連署,希望能將11月30日訂定為「臺灣女權日」,以此紀念彭婉如。

在重重的社會壓力下,立法院終於願意面對女性權益缺失的問題,趕在1996年年底三讀通過《性侵害犯罪防治法》及《道路交通管理處罰條例》修正案,限制有重大刑案前科或在執業期間犯罪的人,不得辦理計程車駕駛人執業登記。而教育部也順勢於1997年3月成立「兩性平等教育委員會」,規定學校必須有兩性平權教育時數,這個就是後來《性別平等教育法》的法源。

彭婉如的一生,全為婦女運動而付出,然而她的不幸遭遇,竟也從此奠定了臺灣性別平等運動的起點,然而性別不平等的觀念,或是性別歧視言論,並不會永遠消失,必須時時刻刻提醒眾人性別平等的重要性與普遍性,才不會愧對彭婉如畢生的努力。

【延伸推薦】

文章|還原「八尺門的辯護人」故事原型:湯英伸滅門血案

作者:唐墨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2023.11.29

唐墨

唐墨,本名林恕全。高野山真言宗僧人。世新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單口喜劇演員。台灣推理作家協會成員。四歲開始看布袋戲,大學開始學崑曲,近年開始講單口喜劇,嘗試運用文學、歷史、民俗、音樂、飲食、觀光、戲曲等文化元素為創作素材。曾為唐美雲歌仔戲團創作兩部電視歌仔戲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