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希望與身心障礙者共同討論議題，而不是談論他們。」來自荷蘭的《保羅歡樂秀》從節目來賓到幕後工作人員，包括企劃人員、攝影師、化妝師、助理與樂隊成員，都有不同比例由身心障礙者共同參與製作，製作人特別強調，「我們不稱呼他們為身心障礙者，而稱為有潛力的人，」是文化平權與共融職場的最佳範例。
「我們不稱呼他們為身心障礙或殘疾人士，而是叫做『有潛力的人』。」這是荷蘭電視製作人紐蘭（Hidde Nieuwland）對參與節目幕前幕後來賓所做的詮釋，更是身心障礙者加入共融職場的理想之一。紐蘭認為這樣的說法，更能展現積極性，代表一種向上成長的可能性，因為「我們為獨特的人提供了舞台」。
「你曾經有過性行為嗎？」
「在耶穌誕生場景中你想扮演誰？ 」
「你喜歡去博物館嗎？」
不論是跟暢談親密關係，還是和藝術家一同欣賞畫作《性器皮諾丘》，或是全場來賓即興演唱一段瑪麗亞凱莉（Mariah Carey）的「聖誕節我只想要你（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氣氛歡樂、主題多元，就連大尺度話題也毫不設限，這正是荷蘭公視節目《保羅歡樂秀》（Pauls Social Club）最有魅力之處，但可別以為這只是個辛辣的談話性節目，因為共同討論並製作出這個節目的，是一群特別的人士。
「我們希望與身心障礙者共同討論議題，而不是談論他們」
《保羅歡樂秀》是由荷蘭公視NPO所製作的節目，目前已經來到第三季，每個周末夜晚，由號稱荷蘭最搖滾的室內樂團《Wimpie & de Domino’s》熱情演唱開場，他們是節目的靈魂班底，從主唱到伴奏團員，都是由身心障礙人士組成，也帶出節目的核心精神，這是一個由各種身心障礙者與非身心障礙者共同製作的節目，從獲邀參加節目的來賓到幕後工作人員，如節目企劃、接待來賓的助理製作人、攝影師、化妝師、成音師和餐飲助理等，都有不同比例的特別人士一同參與。
「我們有一個規則，就是在節目中討論主題時，至少得有一個與主題相關的特別來賓一同參與，我們希望與身心障礙者共同討論議題，而不是談論他們。」製作人強調，他們盡可能邀請不同類型的特別來賓來參與節目討論，有些屬於先天性像是大家較為熟悉的唐氏症（Down syndrome）或是自閉症（Autism spectrum disorder），也有非常具有音樂天賦的威廉斯氏症候群（Williams syndrome），或是身材矮小的侏儒症（Achondroplasia）者等；有些屬於後天性如出生時因意外造成腦損傷的人士等。
所以節目中有坐輪椅的人、不能走路的人，也有缺少肢體、或視力不太好的人，也許有輕微的心智障礙，或外表看不出來的情緒疾患，但都不妨礙他們在周末夜晚共同享受這個歡樂的聚會，自由地參與討論，也盡情地發表自己對各種議題的看法。
「身心障礙人士很少被邀請參加電視節目，甚至可以說是從未被邀請，我們是荷蘭唯一一個以這種方式製作的節目。」製作人坦言，身為荷蘭獨一無二的類型節目，儘管目標明確立意良善，但實際執行起來卻十分不容易。
「對電視工作者來說，這始終是一個挑戰，因為如果你需要為節目選擇來賓，你總是會評估：他們有故事嗎？是否能說得很好？這就是為什麼這些人不常出現在電視裡。」製作人希望透過節目，讓觀眾有機會完整而真實地看到身心障礙人士的真正想法與各種可能反應，藉由議題的討論與反饋增進更多彼此的理解，進而有機會在真實生活中避免因誤解而產生衝突，也更能接納異己。
邀身心障礙者暢談床事，「百人觀點小組」激發討論
為了讓節目順利進行，事前其實做了很多的準備，節目有四名編輯和一名總編輯，三位製作人和一位總製作人，從錄製前三個月，就開始進行資料蒐集和議題研究，至少經過兩個月的討論和聚焦，才能產生契合的主題。
《保羅歡樂秀》也會搭配特定節日來設計符合時事的內容，如象徵歡樂的聖誕節，就邀請了榮獲特殊藝術詩歌獎的詩人娜迪亞來朗誦她自己創作的聖誕詩，即使對答過程明顯看出她的遲疑和緊張，但當她朗詩時還是能感受到那種創作的自信和能量，這也呼應節目的初衷：每個人都值得一個舞台。
另外，為了更貼近大眾觀點，節目也透過醫療保健機構以及網路串聯，邀請各種身心障礙人士籌組成百人觀點小組，錄影前幾天會發送線上問卷調查，如探討性議題的主題時，就會直接提問：「我覺得談論性很可怕嗎？」「我曾經有過性行為嗎？」藉由調查結果引發討論，也能讓現場來賓和專家就正反意見表達看法與提供建議，激發出各種有趣的對答。例如，當大家就百人小組的性經驗比例討論時，現場有位特別來賓立刻舉手打斷主持人的問話，積極表達異議，她認為攝影棚中大家應該互相尊重，因為談論性是很私人的事，顯然這段臨場反應並未經過排演，但也正因為這樣的不預期互動，更能顯示出節目的真實性。
「我們嘗試採用半現場錄製的方式，節目所呈現的基本上就是真實發生的過程，我們只是剪掉過長的部分，也許看起來有點原始，但絕對真實。」通常下午錄影，晚上接著進行剪輯，然後隔天就立刻播出了。
平等立場一視同仁，身心障礙者就是一般人
雖然現場有六台攝影機，但為了確保錄影順利，他們費了很大的功夫提前準備劇本，謹慎安排節目陣容，場景設計也很居家，大圓桌上擺放著零食餅乾，讓來賓能輕鬆圍坐閒聊，減低錄影的緊張感，再加上樂團的暖場帶動，真的就像周末夜晚朋友團聚的歡樂饗宴。
「我們不會錄太多太長、也不會重複錄，我們有一個原則就是順其自然，就算來賓開始哭泣，或是突然想跳舞也沒關係，如果真的有突發狀況，那就讓它發生吧！」製作人強調特別來賓的反應經常無法預期，對半現場節目來說非常具挑戰性，幸好節目有個重要的關鍵角色，那就是主持人保羅．德列歐（Paul Henri de Leeuw）。
保羅本身是演員和歌手，但他不只是主持人，他也是製作團隊的一份子。從事前開會討論節目內容、一起集思廣益發想主題，保羅可以說是額外的總編輯，他不僅在錄影當天出現，還會提前認識所有一起工作的夥伴。每一季開始前也會邀請所有工作人員開一個大型會議，一起閒聊、喝咖啡、享受蛋糕，互相認識建立聯繫，主持人真正參與了整個製作過程。
「保羅有一種特殊的方式與特別來賓建立連結，就是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對待他們，可以互開玩笑但也彼此尊重，特別是會傾聽他們。」站在平等的立場，一起笑、一起哭，這就是人與人間建立信任與友誼的關鍵。
或許就像保羅在每集結尾都會強調的：「我們製作這節目很開心，希望這份快樂有傳達給你們。」
【延伸推薦】
節目｜《保羅歡樂秀》：由一般人和心智障礙者合力製作完成，參與工作包括節目企劃、場務、化妝師、攝影師、樂團表演者…。透過互動溝通，呈現「與心智障礙者對話」的包容精神。
文章｜你敢開身障者玩笑嗎？創作自由與歧視之間的那條線是互相同理
文章｜「看見男人的生殖器並撫摸他，我很害羞，但事後回想是美好的，」一個重度身障者的告白。
作者：容原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5.1.7
筆耕人生不容易，簡單原來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