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追想曲》與《回來安平港》異國戀故事中的金髮少女,是否真有其人?

《安平追想曲》在1950年代問世,由陳達儒作詞、許石作曲,《安平追想曲》的橫空出世,帶給當時生活在小島上的人們,一份異國情懷的想像。《安平追想曲》與後續台語電影《回來安平港》皆邀請知名歌仔戲演員楊麗花擔任女主角,也引起金曲金片的熱潮。

1969年由楊麗花主演的新劇唱片《人情悲劇金唱片:安平追想曲》以及1970年發行的《安平追想曲續集:回來安平港》唱片封面。圖片提供/林良哲

遙遠的黑白年代,一位金髮年輕女子,拿著金字的十字架項鍊,獨自在安平港邊祈禱。這幅景象的呈現,並非在異國他鄉,而是位於台灣南部的安平港,透過一首《安平追想曲》的流行歌,金髮少女的形象傳遍全台灣。

《安平追想曲》在1950年代問世,由陳達儒作詞、許石作曲,在那個年代,台灣外部面臨中國共產政權機關的威脅,可謂風雨飄搖、而且內部則是極權統治下的白色恐怖,充滿嚴刑肅殺,而一首《安平追想曲》的橫空出世,帶給生活在小島上的人們,一份異國情懷的想像。

台灣歌謠研究者鄭恆隆曾就《安平追想曲》的由來及背景,請教過陳達儒。據其回憶,這首歌曲是在1951年時所創作,當時作曲家許石拿著一首歌曲來找他,他覺得曲子不錯,就留下來想為其填詞,不久陳達儒陪妻子回台南市的娘家探親,聽聞當地父老談起台灣女子與荷蘭船醫的戀愛故事,以及二人之私生女的悲慘身世,就將此事搭配許石所交付的新曲,填寫成《安平追想曲》。

異國戀真實性無從考究,《安平追想曲》異國情懷成為流行翹楚

對於上述的說法,因事件當事人已仙逝多年,已無從考究,而地方傳奇又充滿許多未解之謎,甚至於以訛傳訛,在人云亦云之下,地方政府雖無從考證,卻為《安平追想曲》的故事主角矗立銅像,成為當地之傳奇。

故事不但曲折離奇,傳奇又能引人入勝,但站在考證的立場,此事之年代卻難以確認。有人直指發生荷蘭人在台南的開發時期,有人說是清代同治年設安平海關,各大洋行入駐之際,更有人認為應在日治末期。至於故事主角「金小姐」的究竟有無此人?當地耆老言之鑿鑿,卻無法指證或說出其家族和後人之相關訊息可供查證,在層層迷霧中,糝雜的只是傳說與推測。

雖然迷霧重重,但這首《安平追想曲》卻成為台語流行歌的翹楚,也是陳達儒與許石二人一生的代表作之一。作品完成初,台灣尚無法自製唱片,陳達儒將其收錄於自編的《新台灣歌謠集特選版》第6集,並邀請歌手到民本電台現場演唱,其後許石於1952年成立唱片公司,開始灌錄流行歌及民謠、戲曲唱片,並於大王、女王唱片發行《安平追想曲》,分別由歌手鍾瑛、美美演唱。

1950年代發行的不同版本之《安平追想曲》,分別由鍾瑛、美美演唱。圖片提供/徐登芳先生 
1950年代發行的不同版本之《安平追想曲》,分別由鍾瑛、美美演唱。圖片提供/徐登芳先生 

《安平追想曲》呈現異國戀情,與《蝴蝶夫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1955年起,台語電影拍攝風潮興起,各種題材相繼問世,並搭配相關流行歌的發行,可說風行一時。此時有人發現可將已廣為人知的流行歌曲加以鋪陳,成為台語電影的主題,因此早已流行的《望春風》、《雨夜花》、《補破網》等相繼拍攝為電影。1960年代之後,又以戰後台語歌曲為主題來拍攝,如《舊情綿綿》、《台北之夜》、《綠島之夜》、《天下一大笑》等,而在此時,《安平追想曲》也被電影界看中了。

以《安平追想曲》的歌詞結構來看,三段歌詞以抽絲剝繭中方式,慢慢將女主角「金小姐」的身世呈現。每段歌詞中,都能解答一些疑問,最後能了解其母子二代都為愛情的犧牲,在港邊苦苦等待的心情。這種情節與故事結構適合電影拍攝,加上異國戀情與金髮女子的鋪陳,只要從中增添一些細節,即能完美呈現。

1904年義大利歌劇《蝴蝶夫人(蝶々夫人)》,描述美國海軍軍官與日本長崎女子的異國相戀故事,最後女主角在港邊等著異國情人的情節,讓人深深不捨,後來多次拍攝為電影,在1957年由美空雲雀演唱《長崎の蝶々さん》(長崎的蝴蝶姑娘)一歌,轟動全日本,而《安平追想曲》正有異曲同工之姿。

1969年由南國影業公司拍攝《安平追想曲》台語電影廣告。圖片提供/林良哲
1972年由龍昇影業拍攝《回來安平港》台語電影廣告。圖片提供/林良哲

楊麗花主演主唱《安平追想曲》與《回來安平港》上映,成為當時流行金片金曲

1968年,許石自己所演唱的《安平追想曲》唱片出版,並發行日語版(池真理子演唱)及華語版(林風演唱)。1969年4月,南國影業公司拍攝《安平追想曲》台語電影上映,由石軍、柳青、敏玲、矮仔財、周遊等人主演,但同年5月由許丙丁、許石、莊志峰等人,推出的新劇唱片《人情悲劇金唱片:安平追想曲》以及《安平追想曲續集:回來安平港》(1970年發行),都是許石經營的唱片公司發行,似乎要與南國影業打對台,而唱片中的女主角還找來了知名歌仔戲演員楊麗花擔綱,並演唱多首流行歌曲。

其後,在1972年由台南龍昇影業製作的《回來安平港》台語電影上映,此一影片劇情與前述《人情悲劇金唱片:安平追想曲》一致,也找了楊麗花擔任女主角,而劇情也採用「大團圓」結局,女主角「金小姐」不但等回了愛人「王志強」,也找到荷蘭籍的父親「達利」。或許,在當時台灣人的心理,圓滿的結局才會是一齣好戲吧!

不管如何,這位拿著金字的十字架項鍊,獨自在港邊祈禱的金髮女子,透過了流行歌曲、新劇唱片、電影等傳播,其形象已與台南安平結合在一起。或許,黑白的影片無法呈現出金髮與金十字之色澤,但在台灣人的集體想像中,金小姐已成為流行文化的一環,在安平港的來去匆匆的潮水中,講述著屬於在地的故事。

1969年新劇唱片《人情悲劇金唱片:安平追想曲》以及1970年發行的《安平追想曲續集:回來安平港》唱片封面。圖片提供/林良哲

《安平追想曲》歌詞(作詞:陳達儒、作曲:許石)

身穿花紅長洋裝 風吹金髮思情郎
想郎船何往 音信全無通 伊是行船仔逐風浪
放阮情難忘 心情無塊講 相思寄著海邊風
海風無情笑阮憨 啊!不知初戀心茫茫

相思情郎想自己 不知爹親二十年
思念想要見 只有金十字 給阮母親仔做為記
放阮私生兒 聽母初講起 越想不幸越哀悲
到底現在生也死 啊!伊是荷蘭的船醫

想起母子的運命 心肝想爹也怨爹
別人有爹疼 阮是母親晟 今日青春孤單影
全望多情兄 望兄的船隻 早日回歸安平城
安平純情金小姐 啊!等你入港銅鑼聲

作者:林良哲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2.5.29

林良哲

1968年出生於台中市,1991年開始創作台語流行歌曲,陸續發表《無花果》、《玫瑰》、《鵝媽媽要出嫁》等曲,之後又與陳明章、朱約信等人合作,迄今仍從事台語流行歌曲創作,已創作歌詞、歌曲超過百首。

1995年進入自由時報擔任記者工作,2004年考入國立中興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2008年以《日治時期台語流行歌詞之研究》為碩士論文題目,並取得學位,目前仍是自由時報彰化縣新聞小組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