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宇政奪巴塞隆納奧運銀牌後,走過投球失憶症選擇深耕大學棒球

昔日王牌投手、現任嘉義大學棒球隊教練鍾宇政,18歲時就成為國家代表隊拿到1992年巴塞隆納奧運銀牌,但回國後受盛名之累、罹患「投球失憶症」,每天起床眼睛睜開就很怕面對球場。在前輩建議下,他考取國立體大研究所往學術界發展,在嘉義大學耕耘在地棒球,投手倪福德與官大元等人都是得意門生,20多年來的棒球人生,都以教育任務為優先。

鍾宇政帶隊到日本比賽。圖片提供/鍾宇政
鍾宇政帶隊到日本比賽。圖片提供/鍾宇政

中華隊在2024年世界棒球12強賽帶回金牌,造就臺灣史上首個一級成棒賽事冠軍,如此舉國歡騰的類似場景,也出現過在1992年的巴塞隆納奧運,當時中華隊銀牌陣容裡最年輕的鍾宇政,品嚐過「出道即巔峰」的滋味,而後的選手生涯,卻只有不斷地跟投球失憶症搏鬥,最終在別人的當打之年,悻然離開職棒圈轉入學校擔任教職,如今他在指導22年的嘉義大學育才無數,倪福德、官大元等人都是得意門生,走過這一切後方能淡然說出,「人生如棒球,棒球如人生。」

「就是用棒球體驗人生嘛,我真正打棒球的時間不多,但始終在相關的道路摸索、追尋,一直沒有放棄。」鍾宇政對他走過的路沒有遺憾與惋惜,認為把每個階段的任務都盡力做到最好便足矣,就像當初兄弟象告知要釋出,他不願放棄希望,勇敢提出無薪續留的請求,但是想當然耳,最後依舊遭打槍只能被迫退役。

在奧運奪銀牌,回國後卻走下坡罹患投球失憶症

26歲就無法在職棒生存,鍾宇政大概把巔峰時刻都花在高中的那3年,當年英雄出少年的他越級打怪直上成棒,還直接被帶入奧運代表隊,「我是俊國建設(中職俊國熊前身)的王牌,應該是順勢上榜,只是因為真的很年輕,所以很少人看過我投球,閒言閒語就很多,說鍾宇政應該是靠關係去打奧運的。」

18歲小將確實在奧運場上沒有太多用武之地,鍾宇政回憶當初四強戰5:2贏日本,贏球後衝上場他甚至「菜」到不知道能夠抱誰,然而無心插柳的沾光之旅回來,卻影響到後面的選手生涯,「回來之後受到盛名之累,會覺得大家都在看你,因為是最年輕的,大家覺得你就是台灣最有希望的投手,未來的王牌,那時候也不懂事,會去在乎別人眼光,結果就越投越不好,一直陷下去。」那個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小伙子,彷彿丟失在西班牙巴塞隆納一樣,再也沒在台灣見過他。

雖然奧運之後還是進入台灣體院就讀,但那趟帶回來的傷和光環就像緊箍咒,眼前剩下無止盡的下坡,在不斷的受傷與復健當中,結束4年求學期,當兵之後更罹患投球失憶症,讓他退伍後只能以打者身份加入合作金庫,「那時候替補彭政閔一壘的位置,我還打得不錯欸。」在過了一年後,鍾宇政受到龔榮堂前輩的啟發,有意轉往學術發展,考上國立體大研究所。

「後來去讀研究所,利用一些讀書時看到的技巧,慢慢找回投球感覺,所以在國體我又出來投了。」這意外的收穫的確幫助了鍾宇政一把,讓他獲得兄弟象青睞延攬入隊,結果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因為不適應美籍投手教練瓊茲的風格,投球失憶症復發,季後隨即收到球團的不續約通知,「我跟球團說我可以不用領錢,讓我待著繼續調整好嗎?他們就說沒辦法。」

鍾宇政在嘉義大學執教。圖片提供/中華民國大專院校體育總會
鍾宇政在嘉義大學執教。圖片提供/中華民國大專院校體育總會

身心掙扎八年後告別選手生涯,轉行教職找到另一片天

18歲到26歲原本是棒球選手最精華的時刻,鍾宇政卻在反覆面對身體和心理傷勢中度過,一次一次地想要爬起來又再掉下去,因此當確認結束長達8年的掙扎時,他沒有懊悔,反而在走出宿舍時感到如釋重負,「失憶症復發那個月壓力非常大,而且越急就投越差,根本沒辦法控制治療,每天起床眼睛一睜開就很怕面對球場,因為職棒舞台大家都在看著你。」安靜轉身告別選手生涯,他說雖然這段低谷在現實中無疑是殘酷的折磨,但在人格發展上來說,很感謝歷經了如此獨一無二的訓練。

拿著當時棒球選手非常罕見的研究所學歷,鍾宇政在回到家鄉以外聘教練身份短暫帶隊善化國中2年後,很快找到嘉義大學的教職,從2002年開始至今未曾離開,身份也從講師晉升到副教授,不變的是22年來指導棒球隊未間斷。

繼承前身「KANO」永不放棄的精神,嘉義大學棒球隊歷史淵遠流長,掌舵已久的鍾宇政卻笑說自己是一名很佛系的教練,與其特別去要求管理,不如以身作則,他個人早上6點半到球場割草,比負責整理球場的一年級新生還早到,得意表示經過一段時間的耳濡目染和默契,學生自然像被植入晶片般,不知不覺帶出專屬於他的風格,「我們很典型一個特色就是沒人戴墨鏡,或將墨鏡放到帽子上,應該是有一年學生戴墨鏡漏接被我罵,大家就自動自發收斂。」

「其實現在帶學生已經不是在教導他們什麼,只需陪伴他們身邊,要讓學生感受到愛跟幸福,就像爸爸一樣。」比起帶出好成績,鍾宇政直言身上責任是他更在乎的,「我招學生進來就要對他負責,幫助他畢業後,順利找到一份工作,不管未來有沒有走棒球這條路,國立學校雖然沒什麼福利,但如果學生來了被受重視很愉悅,感到愛跟幸福,那就很棒了。」

鍾宇政與教練團。圖片提供/鍾宇政
鍾宇政與教練團。圖片提供/鍾宇政

選手國高中受嚴格管控,上大學後更要學習自我管理

長期待在大學棒球階層,看過無數個選手如何在成年後被突然其來的自由勾引,國小、國中到高中受到教練嚴格管控的他們,上大學卻無力自主,鍾宇政有感而發指出自我管理的重要,最惋惜的例子就是曾在高中生選秀獲得兄弟象第一輪指名的李啟文,當時他順位甚至的比陳子豪還要前面,卻因簽約金談不攏婉拒加盟來到嘉義大學,「他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雖然是我們王牌,天賦很好,後來就慢慢掉下去。」

每當聽到大學球員不如高中,鍾宇政內心也會有所不服,尤其前幾年中職選秀,高中生一躍而上取代早期的大學好手成為顯學,他自認隊上平常的練習量並不少於高校,難以理解為何外界認為程度有落差,「今年選秀是有一點扳回來,大學生上榜人數有比較多了。」改善大學棒球的現有環境,或許是可以提升競爭力的做法,整學年只有上學期的大專聯賽因為攸關教育部補助而成兵家必爭之地,打完這裡的賽程後,幾乎等於直接放假一年,雖然下學期還有中華棒協的春季聯賽,但是張力和強度明顯不及,和高中端相比,真正具有競爭性的賽事確實相較起來少許多。

如今,鍾宇政的名字和嘉義大學已經密不可分,雖然曾被舉薦執教國家隊,但與自家學生的濃厚情感讓他有了羈絆,不願再為此放下母隊暫時中離,因為內心秉持的信念,是要將來到麾下願意追隨自己的孩子,手把手地照顧好,以教育任務為優先,而非個人名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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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吳敏欣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5.2.14

吳敏欣

自由文字工作者,曾任UDN TV和聯合報體育記者,長期追蹤國際和本土運動賽事,主要負責項目為棒球,從少棒到職棒都有涉略,認為每個層級都有它的魅力,希望能將比賽看不到的故事分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