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病患的精神病院，竟是制度下的救命稻草？日本NHK深度調查瀧山醫院虐待事件

日本東京瀧山醫院（Takiyama Hospital）收容精神病、失智症或洗腎病患，該院傳出醫護人員虐待病患、不當處置的事件，NHK深度調查報導《出院比死亡更難：精神病院實錄》中，吹哨者提供瀧山醫護虐待病患的殘酷影像，但因為精神病患的社會觀感、照護壓力、申請醫療補助等結構性問題，仍有病患持續被送來住院。

這是一間沒有人權、病患遭受言語暴力，甚至被打到骨折，也不會有人救他的醫院；要離開這裡，往往只能透過死亡。

位於日本東京八王子市的瀧山醫院（Takiyama Hospital），288個病床，收容的多數是罹患精神病、失智症或需要洗腎的病患，醫護人員虐待病患、不當處置的事件時有所聞。有病患向律師相原啟介發出求救訊息，律師實地走訪、與病患「幸田先生」（化名）面談，「幸田先生」告訴律師自己洗腎時被打、護佐威脅要把他殺掉、無法與家人聯繫……種種遭遇，相原律師立刻展開行動，找來社福人員協助「幸田先生」出院。

只是，出院手續還沒辦理好，突然接獲「幸田先生」過世的訊息。死亡診斷書記載他死於「急性心臟衰竭」，儘管相原律師懷疑他遭虐致死，卻沒有證據，這讓相原律師深受打擊，他下定決心，以後只要遇到病患求助，自己一定要幫助病患盡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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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山醫院醫護虐待病患，評鑑卻拿到高評價

日本精神科醫師人數跟一般醫科相比，只有三分之一；護理人員也不足，瀧山醫院院內九成都是兼職人員，照護品質因此下降。護理長私下表示：「到處都有虐待的問題，說來可悲，這就是本院的日常。」

醫院虐待病患，是否有監督單位可管？警方曾進入醫院逮捕施虐的醫護人員，也查到捏造的護理紀錄，負責監督醫院的東京都政府隨即展開調查，但政府報告書卻寫著：「相關單位定期實地指導與現場稽查，並沒有發現施虐的證據。」在政府年度指導報告中，瀧山醫院拿到的大多都是A或B的高評價，施虐事件不了了之，醫院仍繼續營運。

瀧山醫院在當地已營運50多年，是什麼讓人們對虐待行為視而不見？日本放送協會（NHK）進行深度調查，根據過去十年間1498名病患的檔案，發現其中最大的關鍵，就是許多病患的家人已失聯，或是不想和病患再有牽扯，長期照顧精神病患者讓他們感到無力，也擔心社會觀感，瀧山醫院提供一個場域，幫政府收拾爛攤子，讓這些被遺棄者有地方可去。

瀧山醫院是日本醫界的必要之惡？

瀧山醫院病患還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他們大多是從別的醫院轉院而來，許多精神病患兼有內科疾病、需要洗腎，其他醫院都不收，又進不了療養院，最後只能選擇瀧山醫院，人們常說：「窮途末路了才會去瀧山！」儘管瀧山醫院惡名昭彰，但對送病患過去的醫院來說，是對彼此都有利的作法，他們認為瀧山醫院的存在，是「必要之惡」。

除了從其他醫院轉院過來的病患，瀧山醫院超過一半的病患，都有接受社會救助照顧。例如49歲的飯田先生，患有思覺失調症又需要洗腎，飯田先生在家屬不知道的情況下，被社工強制送進瀧山醫院。對社福單位來說，瀧山醫院的存在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社工業務繁重，精神病患又需要密切的支援，送病患去住院能夠減輕一些照護壓力，而瀧山醫院收社福病患，也能得到政府的資助，利害關係者雙方互相協調，病患只能被迫順從，終其一生被困在醫院裡。

一旦進入瀧山醫院，想要出院，機會渺茫，在過去十年間，有1174人都是因為死亡而出院，占了患者總人數的78%。也就是說，死亡，是大多數病患離開醫院唯一的方式。

為騙取醫療給付，醫院仍讓病患苟延殘喘

更令人不寒而慄的是，並不是病患想死就可以死！70多歲的川崎鋼一患了失智症又有糖尿病，在2021年住進瀧山醫院，由時當時正值新冠疫情期間，家屬無法入院探視，只知道鋼一生了褥瘡，有感染發燒等狀況，後來鋼一病危，心臟一度停止跳動，家屬來到擠了20人的「加護病房」，看到鋼一痛苦的樣子，決定放棄治療。

但奇怪的是，治療仍持續進行，病歷指出鋼一被施打升壓藥、靜脈營養輸液等，直到一個半月後，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為什麼家屬都已經交代醫院不要治療了，醫院仍繼續給藥、試圖延長病患的壽命？這讓人回想起22年前埼玉縣朝倉醫院發生的一件可疑事件，當時朝倉醫院有40名住院病患，在死亡前身體被違法約束，施打昂貴的靜脈營養輸液，調查結果顯示，醫院為了騙取政府的醫療給付，使用了不必要的營養輸液。此事曝光後，院長的健保醫師執照被吊銷，但五年後，該名院長再度得到厚生勞動省的許可，重新拿到執照，擔任瀧山醫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