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有極度的潔癖，各種生活細節都得按照她的標準來。後來我才明白，婆婆只是用愛乾淨和控制欲來包裝她的不安全感，是一種強迫性人格的展現，力求完美卻迷失在無關緊要的細節裡，造成他人的痛苦而不自覺。
又來到了這個時刻，下班回家前看著鑰匙孔，總要深呼吸數次，好像一旦開啟了，就得面對門後令人窒息的黑暗。但這不是我的家嗎？從結婚後就親手打造的家，回家的感覺應該是放鬆的、是溫暖的、是舒適自在的，但曾幾何時，回家已經變成了另一種人生的鍛鍊與修行。
要求赤腳不落地，認為腳是全世界最髒的地方
我們夫妻都是公務員，有穩定的工作，孩子也都平順成長，在外人的眼中，我們的家庭幸福美滿，雖不大富大貴，但也平凡踏實。或許結婚頭幾年的確是蜜月期，但自從婆婆搬來同居之後，一切就漸漸變調。
婆婆有極度的潔癖，生活上的大小事情都有自成一套的繁複規矩，小到抽衛生紙的方式，大到家中各種物品的使用和擺放，幾乎你想得到的各種生活細節，都得按照她的標準來。比如說倒垃圾時，垃圾桶蓋絕對不能接觸到地板，只能一邊拿在手中，然後很彆扭的用單手打包；洗衣服時不但得各人衣物分開洗，就連脫水也要依照衣物顏色分批脫水；由於家中是老式公寓，曬衣服得扛到頂樓，還記得有次因要晾衣服而換穿外出鞋，婆婆看到我在穿鞋時手有稍稍拉到鞋後跟，認為我的手因此弄髒了，居然還要碰觸待晾的乾淨衣物而勃然大怒，那種嫌惡和鄙夷的眼神，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好似在她眼中我不是媳婦，只是個罪大惡極的帶菌培養皿。
婆婆一直以來都對地板有執念，認為人的腳是全世界最髒的地方，因此只要在家中，我們就一定得穿著拖鞋，就算有穿襪子或是鋪上地毯地墊也一樣。有天家中衛浴故障請人來修理，師傅修理完畢離開後，我們全家也一起被趕離家門，原因是婆婆認為有外人踏進家中的地板，全室等同被汙染，比Covid-19還嚴重，因此她要全家大掃除加消毒後，才能讓我們踏進家門。那天外頭下著雨，冷風中全家大小一起呆坐在便利商店，像極了有家歸不得的小可憐蟲，只能等待太后呼召放行。
言語羞辱宣示主權，母親從此不再踏入女兒的家
如果你以為因為婆婆潔癖，家裡頭肯定一塵不染，家事還有人包辦，到底有啥好抱怨，那你就大錯特錯。因為婆婆的愛乾淨，只有在我們也在家時才會展現，比如說總是在下班後我忙著煮晚飯時，拿著拖把進廚房表示要拖地，而且因為她怕火，所以不管正在煮什麼，都得關火等她進行完神聖的灑掃儀式後，才能繼續料理。明明白天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整理，但她寧可追劇或看沒營養的政論節目；明明很在乎地板的整潔，但自己在家就可以躺床吃零食掉屑也沒關係；一開始我也不理解為何有雙標，後來才漸漸明白，婆婆其實不是真正的潔癖，只是用愛乾淨來包裝她的不安全感，是一種強迫性人格的展現，醫學上形容特徵是僵化固執、不知變通、力求完美卻迷失在無關緊要的細節裡，造成他人的痛苦而不自覺。
如果只是生活習慣上的強迫症就罷了，最讓我耿耿於懷的，是婆婆慣於藉由掌控來宣示主權。有次娘家媽媽到訪，我特地準備了一桌好料，當然也包括媽媽最喜歡的滷雞爪。但在餐桌上婆婆卻又突然發難，原因是媽媽啃完雞爪後，只用衛生紙擦拭就又拿起湯勺舀湯，當下婆婆用一種鄙夷的語氣，直言媽媽是鄉下人不懂規矩，怎麼可以啃完雞爪沒洗手又摸餐具，萬一散播病菌危害到大家怎麼辦。我的媽媽是國中老師退休，作育英才無數，怎麼可能是婆婆口中沒規矩的村婦，但當下媽媽為了我的家庭和諧，也只能笑笑放下筷子，草草結束晚餐。但從此之後，她再也不願踏進女兒的家，即便這個公寓是她和爸爸資助我們夫妻頭期款購置的，卻在婆婆鳩佔鵲巢後，娘家父母反而成了外人。
透過情緒勒索掌控一切，想證明自己值得被愛
看到這裡，多數人都會疑惑，作為兒子的先生到哪去了？請容我分享一個小故事：婚前約會時，先生從不穿涼鞋拖鞋，原本以為是為了維持紳士形象，婚後才發現，原來先生的腳指頭異常彎曲變形，追問下先生才坦承，由於父親早逝，婆婆單親很辛苦地擔任清潔工拉拔兒女長大，身為長子的他為了減輕母親負擔，就算鞋子穿不下也不敢說，硬塞到最後造成腳趾永久變形。因此對先生來說，他無法拒絕婆婆任何的無理要求，也不能狠下心搬離只顧自己的小家庭。先生也直言婆婆的種種規矩，其實是一種內在自卑的展現，深怕自己被嫌棄，所以透過掌控來彰顯自己對家庭的不可或缺和重要性；更因為內心潛藏恐懼自己不被喜愛，因此急於表現以證明自己值得被愛。
除了對婆婆百依百順這點之外，先生其實對我很好，對家庭孩子也很有責任感，只要有空我們就會一起買菜煮飯，假日一同去教會禮拜，雖然常常被婆婆氣到走心，但轉念又想至少先生很能同理和安慰，只是這種看不見盡頭的磨合循環，還是令人憂心終有一天會磨損到夫妻情感。
每當感覺負能量快爆棚時，我總會想起聖經中的一段話：「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對於一路努力向上、父母盡心栽培、認真求取公職、期許婚姻美滿的我來說，人生所遭遇最大的挫敗，或許就是嫁到這個家。但我還是很感謝能遇到體貼和溫暖的另一半，畢竟人生無法十全十美，或許透過轉念和對信仰的依靠，能夠試著把生活中層出不窮的衝突和考驗，當成讓人生更加成熟圓滿的磨練，不論甚麼事都想成對人生的祝福，或許才是婚姻長遠經營的真諦。但將來我還是會慎重地告訴女兒，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妳以為是單純嫁給這個人，但其實是嫁給了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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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台美遠距離婚姻，視訊時只看得見老公額頭，但還是心安了
作者：Joyce
責任編輯：張毓茹
核稿編輯：李羏
出刊日期：2022.12.8
相信神的命定，但不願屈服命運，在挫敗的婆媳關係中，努力經營婚姻的小媳婦。